但他這一個眼神,生生將揭麵人魔逼停!
恍惚在這一刻,燕子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劇烈喘息著的傷者……
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單薄少年。
而是劍屠桓濤李瘦兩大人魔的真正強者!
四大人魔已去其二,她和萬惡人魔,還有沒有可能殺死此人?
燕子懸停在空中,不由得看向了鄭肥。
痴肥的胖漢正站在地上,他的天地孤島幾乎被一劍斬碎,五府海猶在動盪不休,被姜望一掌推開之後,他落回地面,搖晃了一陣才站穩。
此時正愣愣看著李瘦。
或者說,李瘦的屍體。
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附和他說的每一句話,對他言聽計從,很少頂嘴……既是跟屁蟲也是應聲蟲的李瘦,就這麼死了。
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
碎心來救鄭肥時,那一句“痛啊三哥!”,竟然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
永無它言。
為了救下鄭肥,他以近乎自殺的方式發動同歸,阻止姜望。
這直接導致了他的虛弱,從而給了姜望一劍貫殺的機會。
這個從來沒什麼主見的瘦子,顯現主見的時候,竟是在此刻。
鄭肥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麼,但一個字也沒擠出來。
很少有人知道,李瘦真的是他的弟弟。
不是什麼鄭老三李老四這種人魔間的排序,而是真正存在著血緣關係。
他們一母同胞,血脈相連。
他們的父親,早年是個書生,但讀書不行,讀了幾年就被退學。跑去做生意,做什麼都虧本。後來沉迷賭博,又敗光了家產。
每日撲在賭桌上,從賭桌上下來,就泡進酒罈子裡。
他們的母親,也常常丟下他們不管,在外與人有姦情。
父親家在當地有較強的宗族勢力。母親與人私通的事情暴露後,姦夫被浸了豬籠。
因為他和李瘦都還小,需要照顧,母親才得以活命。
宗族需要人丁,父親也開口原諒。
但父親說是原諒,卻更像是為了保住一個提供賭資的長工。
自此以後,成日虐打妻兒。
稍不順意,就拳打腳踢。打“***”,打“野種”——他懷疑李瘦是那個姦夫的種。
他的母親不堪折磨,在一個早晨,給他們兄弟做了飯之後,就跳進了河裡。
鄭肥還記得,那天早上吃的是紅燒肉,美好得像過年一樣。母親說,以後長大了要多掙錢,就可以天天吃紅燒肉。
走出門後,再回來,已是裹在草蓆裡。
年幼的他,並不知道死亡的意義。只是自此以後,他們兄弟兩個,便跟著父親過日子。
母親的死,像是一塊石頭掉進水中,激起了片刻的漣漪,但很快就恢復原貌,什麼變化也沒發生。
父親沒有改變,反而變本加厲,有時候想起來了,就弄兩個饅頭回來,想不起來,就讓他們餓著。常常把年幼的李瘦打得遍體鱗傷。
他總是去鄰居家討飯吃,後來鄰居看到他們就關門。
他不知道李瘦到底是誰的“種”,他只知道李瘦是弟弟。
他不敢攔暴躁的父親,只知道在弟弟捱打的時候,撲上去用身體擋住。
“打我,打我,父親打我吧!我不怕疼。我真的不怕,哈哈哈!”
他每次都這麼笑,他記得父親以前很喜歡看他笑,說胖嘟嘟的,很可愛,笑起來像個肉包子。
但他的父親……
就真的兩個孩子一起打。
用拳頭,用鞋底,用棍子……
這個是不孝子,那個是野種。全都是那賤婦留下來害人的孽障。不然他天生大才,怎麼會醉倒酒甕,如何會時運不濟。
直到九歲那年……
他笑著捅破了父親的喉嚨,而那把剪刀,是弟弟遞給他的。
他們逃離了那個地方。
後來很多年,他始終忘不了父親當時的眼神。是仇恨、是痛苦、是怨毒,還是別的什麼鬼東西。
總是一直看著他。
他不怕。
他不怕疼,不怕死,不怕父親,什麼都不怕。
他還是跟著父親姓鄭,弟弟則跟著母親姓李。
多少年了?
這個跟屁蟲黏在身邊多少年了?一起走了好遠的路,做了好多的事情,玩耍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