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殊回到自己的院落中,在涼亭裡坐了一陣,又站了一陣。
也不知時間是怎麼過去的,忽然聽得一些動靜,扭頭瞧去,便看到姜望在下人的引導下走了過來。
“你們聊什麼啊,聊這麼久?”左光殊盯著問道。
“也沒聊什麼。”姜望笑了笑:“淮國公令我在山海境裡好好表現,不要給你們大楚左氏丟臉。”
“胡扯,我爺爺才不會說那些!”左光殊惱了一句,又道:“你的房間收拾出來了,這幾天很辛苦,先歇著吧。明日,明日我……”
姜望一本正經地點頭:“明日帶我去見你的小媳婦,我記得呢!”
左光殊好似沒聽見,板著臉道:“吳嬸,帶姜先生去客房。”
自己把手往身後一背,昂首挺胸地離開了。
吳嬸約莫四十許年齡,樣貌平平,但穿得乾淨得體,言行舉止也很有世家大族的體面在。
引著姜望往住處走,一路上絕不多嘴。
只在為姜望介紹過房間後,似有意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小公爺的院裡怎麼會有客房呢?這屋子也是小公爺常來住的呢。”
姜望這才知道,左光殊竟然把自己的主臥讓給了他。不由得道:“那光殊自己呢?”
說只是臥房,其實又是一個小院。
整個國公府,就是院子套著院子,一處奢華疊著另一處奢華。
一般人不住個一兩年,很難在這府邸裡找得到東西南北。
“在另一間主臥裡呢。”吳嬸道:“這院裡東西兩間主臥,小公爺換著住。那邊修行多一些,這邊讀書多一些。”
姜望現在聽到讀書兩個字就頭疼,《史刀鑿海》那看不到盡頭的內容,已經把他才對讀書點燃的嚮往,非常殘忍地撲滅了。
“噢,這樣啊。”
“姜先生若是無聊,可以讀讀書。儒經佛典道籍兵書都有,小公爺說了,無妨的。”吳嬸當然並不瞭解姜望,只是覺得,既然小公爺讓稱這位客人為‘先生’,想來該是個有學問的。
“哦,好。”姜望道:“蠻好的。”
“院外始終有人,您有什麼吩咐,喚一聲就行。”她話說到這裡就打住,躬身退下了。
分寸拿捏得很好。
姜望稍稍打量了一下大楚國公府奢華的臥房,目光掠過一些說不出名字的器具,在書架上頓了頓。
馬上就跳過去了。
然後就看到了書桌。
臥房裡還有桌!
你說說看。
這讀書也讀不專心,休息也休不專心,簡直亂整嘛。
姜望恨不得狠狠批判一番,但自己畢竟還是先在書桌前坐下了。
書桌上收拾得很乾淨,左光殊平時看的書、寫的字,肯定全都收起來了,不肯叫他瞧到。
姜望瞥了一眼沒瞥到,也就作罷。
默默拿出儲物匣,面無表情地在儲物匣裡一陣翻檢,取出“卷一十六”……
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開啟這個儲物匣時的心情。那滿滿當當的書籍,讓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笑不出來。
經過了很久的自我寬解,才終於能夠變得麻木。
熟練地把書翻到上次讀到的地方,姜望停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件事——
像左光殊這樣的名門子弟,都是從小博覽群書,才養得一身好氣質。自己是不是……也該給姜安安加加擔子?
這個世界如此廣闊,未來如此長遠,可不能讓孩子輸在打基礎的時候……
姜某人很有長兄如父的自覺,默默將這事列為計劃,然後埋頭背起書來。
離開臨淄之後,每日背書一個時辰,漸漸已經成了習慣。
這些天都在山海煉獄中修行,沒日沒夜,確實抽不出時間,所以已經停了許久。這也意味著,接下來總得補點時間回來……
這晚愣是背了兩個時辰才停下。
背得頭昏腦漲。
以他的神魂強度,本不該如此。背個書算得什麼?
但問題是這些寫史書的,一個個都不肯好好說話。字極簡而意極豐,一個字可以解釋出好多個意思,囫圇吞棗根本讀不明白。
齊帝說要倒背如流,又怎麼可能只是背書?
總得知道一點什麼,有些自己的理解才行。
兩個時辰高強度不間斷地思考、理解再加上背誦,才讓姜望頭重腳輕,如墜雲中霧中。
將書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