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間挑眉如刀:“我三哥何罪,你們就要打死他?你們景國,真就一手遮天,不管是非黑白,不懼悠悠眾口?”
他的天子劍在手上,殺氣在眸中:“老道士今日若不說個清楚。待我洞真,必來挑你!”
“咳!”白玉瑕咳了一聲,隨手收了彗尾,漫步而前:“這位景國靖天府鎮守真人,久仰您的大名了!現在站在您面前的這一位,是觀河臺上沐浴人道之光的人族絕世天驕,更是九死一生帶回神霄情報的人族英雄,請問我剛才是否聽錯——他有死罪?罪在蒼參真人脾氣不好?”
姜望張開雙手,將他們兩個都撥回去,獨自在前,面對半夏真人,慢慢地說道:“前些年杜如晦誣我通魔,莊高羨偽造證據,鏡世臺臺首傅東敘受其矇蔽,擅發緝魔令。靖天六友的弟子趙玄陽奉命來抓我,卻意外失蹤,至今未歸。我想,應該是因為這件事情,半夏真人才對我不滿吧?”
竟敢重提此事!
半夏靜靜地與他對視,並未在這雙眼睛裡發現半點退縮。
他想,若是今天來的是蒼參,或許真的很難忍得住。
見識了莊高羨的死,趙玄陽當初被姜望殺死……也不是絕無可能。
“原是如此!”趙汝成雖被姜望攔在身後,卻並未熄了氣焰,此時更是高聲:“當初通魔之事,既然已經明確杜如晦是誣陷。那麼鏡世臺的緝捕令是惡令,趙玄陽的出手是惡行。怎麼這個世道如此不公,景國人行惡失蹤,竟然還要受害者負責嗎?!”
半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回姜望身上,聲音是平靜的:“趙玄陽的失蹤,我這個做師父的,一定會查清真相。但今日在這莊境之內,本真人是代表景國,來安置莊國的未來。堂堂道門敕封真人、正朔天子,一夕之間,死於非命,你們不打算給天下人一個解釋嗎?”
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使得長河無波,的確掩蓋了那場圍殺大戰的動靜,隔絕了窺探的目光。但莊高羨都一路逃回西境,惹來多少注視,景國當然不會一無所覺。
尤其是他們幾個在姜望一事上,與莊高羨早有默契的真人——遺憾的是他們的默契僅限於殺死姜望,不在於保莊高羨的命。
被這幾個姓莊的皇帝騙了這麼多回,騙回一次,豈不是理所應當?
莊姓皇室這一脈,從莊承乾開始,就腦後生反骨,不好駕馭。
到了莊高羨,更是越來越誇張,一邊在道門裡大肆搶奪資源,一邊與墨家暗送秋波,更連一真道也勾搭上了!
他雖是因事遲來,來得晚了一點,但也來得及救下莊高羨。今日冷眼旁觀,本就是等姜望等人殺死莊高羨之後,再出來名正言順地將其擒殺。
趙玄陽失蹤多年,凶多吉少,而他們至今不知道真相!
齊**功侯動不得,人族英雄不好動。
今時豈非正當其時?
可惜……
從那顆五光十色的心臟出現開始,就註定他師出無名。
自上次妖界之事後,三刑宮的吳病已就一直盯著這裡,景國並不能一手遮天。
莊國是道國,楓林城域那無辜被害的數十萬百姓,也是道脈之民。看著那顆心臟裡清晰的殘念,他如何能說這些亡魂的復仇之舉,不是義舉?他如何能說出身楓林城域的姜望,沒有復仇的資格?
所以他是舉著傘出現,而不是提著法劍。
“我沒有什麼可以交代的。”姜望說:“但凡您的眼睛願意看,您的耳朵願意聽,到了現在這時候,都應該知道真相如何。”
走南闖北、顛沛流離這麼多年,他怎麼會這般“不懂事”?
他自然知道半夏真人沒有出手的意思,自然知道今天隨便搭個臺階,就可以悄無聲息地走了。
但淩河離開的時候告訴他,他在做正確的事情。
數十萬死去的人在用最後的殘念支援他,予他正義和公理。
他怎能悄無聲息地走?
楓林城需要真相!
再者,尹觀那個無所謂聲名的且不去說……向前、白玉瑕、林羨這幾個人甘冒奇險,助他弒君,他怎能讓他們不清不楚,並不清白地散去?
萬一多年之後,景國再起意追究呢?
莊高羨雖死,一定要蓋棺定論!
今日殺君不為賊。
此無道昏君,是被拽下龍椅,受討伐而死,是死於一場正義的復仇。
不是什麼意外!疾薨!
半夏沉默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只道了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