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青甲,孤影獨行。
他當然記得,離開決明島之時,他給姜望留下的那一堆海戰相關的冊子,當然更記得那兩百人的侯府衛隊。那是他親自帶著訓練、在妖界血火中砥礪出來的精銳。
他當然想象得到,姜望是怎樣浩浩蕩蕩地率軍進入迷界。以方元猷為副將,以這兩百訓練有素的近衛為骨架,連結起在決明島獲撥的三千甲士,可以輕鬆在迷界支撐起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他當然也想知道,姜望為何是這樣孤零零的回來。
但是當他看到姜望疲憊的眼睛,便也什麼都不必再問了。
兩人一在石臺,一在高空,就只是對視了一眼,而後視線就被扯斷在遠去的疾風中……
白玉暇默然地回過身,走下已經斷裂的天涯臺,走到楊柳旁邊,慢慢地、慢慢地坐了下來。
在整個懷島受災的過程裡,他雖已是盡力在救人,但始終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那些悲傷、痛楚都在眼前,但不夠真切。直至此刻,入得局中。
姜望本來的確是想跟白玉暇說些什麼的,這正是他選擇自懷島上方穿行的原因。
他想要給白玉暇一個交代,可是交代什麼呢?
還好你沒有跟著我去迷界,還好你沒有死?
在看到白玉暇的那一刻,他清楚自己無話可說。
他只有孤獨地往更遠處飛,咀嚼難言的三昧!
其時海風吹浪,天地之間有歌聲,有人在低低地唱——
蒼蒼兮雲蓋,茫茫兮歸來。
吾願執長纓,今朝搏怒海。
母失我衣,子失我懷。
魂歸何處?玉碎靈臺!
……
每年的八月十七日,在雲上之國都非常特殊。
二十年前,雲國聯席議會一致透過決議,確立八月十七日為雲朝節。
從那時候起,每年的這一天。雲國各城都會奉出最漂亮的物件,獻呈雲城,稱之為朝禮。
凌霄閣很少直接干涉雲國具體事務。脫俗如葉大宗主,也是堅決反對大家興師動眾、舉國為他的寶貝女兒慶賀誕辰。
但聰明的聯席議會眾長老,隻字不提少閣主,而以雲賀,比照國誕之規格葉大宗主也只好勉為其難的接受。
順帶一提,這個節日本來是要叫花朝節,舉國以奇花異草賀於雲城。
但因為花朝節很多地方都有,不夠特殊,才最後定為雲朝節。
當然,還有個不便外傳的原因是為避上尊諱。
雲國之美,廣傳於四境。
雲城之美,甚於諸峰。
而在雲朝節這一日,天下之美物,雲集於此。
什麼玉雕石刻、盆景沙畫,蜃珠光
樓、飛天金縷凡能揚以美名,皆可鬥豔於雲城。
雲國通商天下,雲國人對美的認知亦是相當廣闊。
所謂雲朝時節百國聚,發展到今天,雲朝節已經不是雲國關起門的小慶典,而是雲國表達美、詮釋美的世界之窗。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擴張影響力的方式,且更容易為人接受。
過去的很多年裡,雲朝節都是葉青雨最開心的一天。
但今日不同,她一整天沒有露出笑臉。
那精心打理過的美麗妝容倒像一張面具。
世間之瑰麗奇秀美好,盡呈於她的眼前,而她的眼神失焦,波瀾未見,不知在想些什麼。
窗外月已中天,這一天就將要過去了。
姜安安同她的小王師姐王月儀耍了一整天,早已被帶去休息,這會大概正徜徉夢鄉。
大王師姐王月柔嫻靜地坐在少閣主對面,只覺這一雙過盡千帆皆不是的美眸,比世間所有東珠都要迷人。溫柔如她,也開始有些生氣。
再怎樣英雄人物,那廝……怎可誤如此美人?
葉青雨的心情,牽動的何止王月柔的心?
在那雲巔之上,明月之下,俊逸瀟灑的葉大閣主忽然一睜眼,來了。
那還等什麼?阿醜從雲層裡探出腦袋來,惡狠狠地道:幹他!
葉凌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先去。
阿醜不開心地道:我可能已經幹不過。葉凌霄已經擼起了袖子,但想了想又放下,嘆息道:算了。
但凡早個一刻鐘,他都不介意來個月下蒙面,攔路揍臉。只可惜雲朝節現在已經快結束葉姑娘在否?煩請轉告一聲,姜某來赴前約!
耳中聽到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