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而不行,事不成矣。”姜望道:“論而行之,萬事有期。”
樟樹不凋於秋,四季常青。
左光殊仰看著巨大的濃雲般的樹冠,輕聲道:“這顆大樟樹,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
姜望沒有說話。
站在千年大樟樹前的男人,正是楚煜之。
著武服,穿軍靴,掛直刀,身無餘飾,同極盡妍麗的楚國格格不入。
他正在講說他的理念,號召平民要爭取權利,要與貴族做鬥爭。要眾志成城,修平民之橋,鋪通天大路,叫所有人都能夠大步地往前走。
他說“富而不仁”,說“貴而不名”,說這個世道應該如何公平。
他的講演並不慷慨激昂,而是娓娓道來。像他這個人一樣,有一種平實的風格。
圍觀的群眾裡,有一人出聲問道:“小煜哥,你是仇視權貴嗎?”
從“小煜哥”這個稱呼,也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同楚煜之的距離是很近的。
這位以國為姓的青年,常年行走於街舍之間,雖超凡而歸於凡塵裡,沒人覺得他突兀不該在此中。
他看向提問的路人,很認真地說道:“大叔,集眾合力乃生權,顯赫有功故而貴之。這些是必然存在的,我有什麼理由去仇視呢?我並不仇視權貴,就像我不會仇視一顆樟樹。”
“但你一直在說權貴,權貴。”路人大叔說道:“我聽到有人說你就是隻懂得眼紅的,是隻會仇富的那種人。”
“我認識白紙一樣的人,我認識那種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心思純淨的人。我認識勇敢的貴族,我認識肯為名譽而死的世家驕子。”楚煜之絲毫不見惱意:“但我也認識另外一些人,他們腦滿腸肥、臃腫惡毒。他們生下來就擁有一切,因而並不懂得珍惜。他們無能至極,卻堂皇竊據高位。他們毫無操守,卻可以呼風喚雨……”
“我仇視的是握權為私,貴而無擔。”
他字句清晰地道:“我仇視的是那些享用國家最好的資源,卻不能為國家做出最大貢獻、甚至不肯做出貢獻的人。”
“但那些資源,也是他們父輩掙的啊,隨他們怎麼浪費,有什麼不合適呢?”路人大叔道:“就像我爹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幾錠銀子。誰也管不著我怎麼花呀!”
旁邊立即有人起鬨:“劉老四,你爹還給你留了幾錠銀子?!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去去去!”劉老四罵道:“老子這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他們私下裡怎麼浪費銀子,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確實沒人管得著。”楚煜之道:“但如果他們結黨而營,私相授受,自己顯貴了,就把顯貴的路子設關設卡,只讓自己人走呢?”
劉老四撓了撓頭:“我尋思吧,他們結黨而營,私相授受,又沒拿你兜裡的錢,與你我何干呢?”
楚煜之問:“大叔,你做什麼工作的?”
劉老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滿豆腐的擔子,一時不想說話,但還是說道:“我賣豆腐的。”
楚煜之又問:“你每天工作多久?”
賣豆腐的劉老四說道:“我每日在雞鳴之前起床,忙活好一切,天才剛亮。早晨的豆漿很好賣,過濾的豆渣留著晚上做菜。賣完了豆漿我就賣豆腐,挑著擔子大街小巷地轉。有時候晌午會來這裡歇一下腳,吃一碗麵,有時不歇,自己帶了麵餅。什麼時候賣完什麼時候回家,賣到天黑也回家——算了,你們嘮吧,我該去賣豆腐了!”
他挑起擔子就走。
“大叔,等等!再問你一個問題!”楚煜之道:“你每日掙幾文錢?”
“掙得不多,但也能餬口。”劉老四咧開了乾裂的嘴巴,樂呵呵道。
“你知道為什麼你掙得不多嗎?”楚煜之問。
“我就賣個豆腐,能掙多少啊?”劉老四撓了撓頭:“賣豆腐不都這樣?”
楚煜之看著他:“因為你不夠努力嗎?”
劉老四想了想,蠻認真地說道:“我不是懶漢咧。我每天都幹活的,一年到頭不歇著。”
“我來告訴你因為什麼。”楚煜之道:“你的錢是用勞動換的,別人的錢是自己捏的。他們說這團泥巴是錢,這團泥巴就成了錢,你卻一定要打成了豆腐,才能夠算錢。兩種錢摻在一起,你的價值就被稀釋了。這就是為什麼你要這麼辛苦!”
楚煜之看著他的眼睛:“大叔,你還覺得這跟你沒關係嗎?”
劉老四一時沒有說話。
“假如你們去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