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之間,少了許多拘束。
姜望嚷道:“你這話可不講道理,我沒讓你戳嗎?你自己戳不到!”
甘長安驚呆了:“我刀都沒拔出來,你就把腦袋割下去了。叫我戳屍體?”
“好好好,不怪你。”姜望走過來,很自然地分了一條獸腿:“下次你出刀快一點就行。”
“什麼叫不怪我!你怎麼一副原諒我的語氣——”甘長安正在激烈反駁,忽而聲音定止。
他和姜望極默契地同時看向計昭南。
因為就在剛才,他們同時得到了一條訊息。也不止是他們,所有的太虛行者,都得到了這個訊息。
太虛道主高渺淡漠的聲音,傳遞給了每一位太虛行者。
內容只有一句話——
“太虛閣員李一證道!誠為天下賀!”
谷中的歡快氣氛一掃而空。
並非是他們對李一有什麼意見,不樂見李一登頂。而是與他們同行的計昭南,已懷決死之勇,準備了三槍去見李一。
這著實是猝不及防的變化。
好比在一場艱難的戰爭裡,你判斷戰機,大膽決策,親率一支軍隊偷襲後方。一路翻山越嶺,奇襲千里,好不容易抵達目標地點——地圖上的那條小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跨越的深淵。
原來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戰機。
八年的準備,只是空想。
計昭南會是什麼心情?
“聽錯了吧。哈哈。”甘長安道:“太虛幻境的訊息,按理說咱們這裡是收不到的。”
姜望默默地啃獸腿。
“你沒有聽錯。”計昭南把槍身上的雪抹掉:“長城裡有太虛角樓,你旁邊的姜閣員身上有太虛勾玉。這裡也不算遠。且又是這種向所有太虛行者公示的訊息……”
他笑了一聲:“你會聽錯。我和姜望怎麼聽得錯?”
“得,還要被嘲笑一下修為。”甘長安聳聳肩,繼續烤肉。
計昭南看向姜望:“你在寫什麼?”
姜望一手拿著烤腿,一手拿著筆,平鋪一張信紙在空中:“哦,我問問怎麼回事。李一怎麼突然就衍道了。事先也沒個風聲。”
計昭南很好奇姜望要從哪裡搞情報,這事兒打更人那邊事先都沒有半點風聲:“問誰?”
“問李一啊。”姜望理所當然地道。
計昭南劍眉一挑:“你們很熟?”
“同為太虛閣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好吧確實不熟。不熟就不能問嗎?大家都是同事——你們湊過來幹什麼?”
姜望還未落筆,甘長安和計昭南便都擠了過來。三顆腦袋並排湊在信紙上。
“看看你是怎麼寫信的。”計昭南道。
“或者我可以幫你潤色一下。”甘長安說。
姜望不服氣了:“甘長安,你罵人是不是?我也是讀過書的,手不釋卷!寫個信還需要你潤色嗎?”
甘長安能屈能伸:“我的意思是——我想欣賞姜閣老的書法!”
“書法是一門大學問,我妹妹寫的字就很漂亮……”姜望給了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說著便提筆,起手寫了個‘哈哈’。
同時解說道:“怕你們不懂,跟你們解釋一下——我先寫個‘哈哈’,調節一下氣氛,避免尷尬。然後再直入主題,問他怎麼衍道了。他這個人不喜歡說廢話。”
最後信上便是——
“哈哈,李一閣員,你怎麼突然衍道了啊?”
姜望搖頭晃腦,故意用自己稀薄的文氣燻他們:“稱呼上,我選擇‘李一閣員’這個稱呼。既保持了尊重,又不會太生疏。最後的語氣詞,我選擇‘啊’,這個詞舉重若輕……”
計昭南面無表情。
甘長安屏住呼吸。
好在李一挺給面子的,很快就回信——
“修行到了。”
長長一張紙,信上四個字,簡潔明瞭,清楚可見。
甘長安‘嘁’了一聲,跟計昭南分兩邊走開。
大家特意湊過來,當然不是為了看李一說自己‘修行到了’。而是想知道李一證道的契機,他的故事。
現在被這四個字打發,有一種特意湊上來盯著人家顯聖的冤大頭感。
但姜望也知道,想讓李一寫更多字,是不現實的。
他想了想,遂又提筆一封,寫給了鍾玄胤。
史學大家畢竟靠譜,訊息靈通,很快就給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