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三大聖地和景國帝室各出一個代表,三千九百年來,雄鎮四方。不強何以懾服天下?
姜望嘴裡說著要找陳算,但既不去御史臺,也不去陳算的家,卻是拖行王坤,一路來到了東天師府。
“茲有蓬萊島修士陳算,罔顧太虛鐵則,悖逆人族利益,傷天下之心!”不待天師府守門的道童開口,姜望先一步喊道:“其人是東天師親傳,卻不思天師教誨,竟然瞞著天師為此逆事——本閣誓擒此賊,定要為天師除汙,為蓬萊島正名!爾等速速將他召來!”
“噢。”他將手中拖著的王坤往前一摔:“此賊好像也在蓬萊島修行過!”
雖然同在蓬萊島修行,但陳算和王坤並不相熟,這涉及到蓬萊島內部的派系問題。王坤屬於帝黨,陳算身上則有更重的蓬萊島烙印。他們在福地卡位事件裡有合作,也屬於是“公事”間的合作。
不過不要緊,需要的時候,他們可以親密無間。
現在就是姜望需要他們這對蓬萊島師兄弟親密無間的時候。
那道童卻並沒有驚慌失措,又或大怒呵斥驅逐,反而抬手就將天師府的大門推開了:“姜閣老,陳師兄正好在府中,候你多時!”
卻是看都不看地上的王坤一眼。
陳算就在東天師府!這倒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
“好膽色!犯下如此大案,還敢坐等本閣。本閣不禁要問——竟是誰人給他底氣?”姜望輕輕一撣衣角,昂然邁入天師府:“前方帶路吧,古來只有賊避法,哪有法避賊!本閣這就去會會他,雖龍潭虎穴不能辭也!”
走了幾步又道:“外面的王坤,你們就不能叫兩個人抬著?萬一遭了毒手,本閣豈不是要擔責?”
“您多慮了。”那道童忍不住回應:“東天師府絕對安全。”
“那鍾知柔又是怎麼死的?”姜望冷道:“本閣很願意相信東天師的品德,但有靖天府前車之鑑,不敢再拿罪囚的性命作賭!”
道童便揮了揮手,自有兩個道士走出來,將王坤抬起,跟在他們身後。
東天師府佔地極廣,路徑也算曲折,五步一景,古香古色。
姜望一路並不說話,跟著道童走到一處院落裡——一身麻布道袍的陳算,頗有山淵之質,獨坐涼亭中,獨擺一局棋。
手上拈著一顆白子,對著棋局苦思。
“陳師兄,姜閣老來了。”道童小聲招呼。
姜望很不憐幼地將這道童撥到一邊,大步踏入涼亭,走到棋局之前,居高臨下,看著陳算皺起的額紋。
“姜兄。”陳算雖未抬頭,卻先開口:“你遠道辛苦!人生變幻如斯,且看這局棋,白子將如何挽救?可有妙手教我?”
陳算布的這局棋,大有玄機!其中藏勢勾龍,隱喻時局,運命兩進,看似死局,卻有無窮之變化。
但姜望只是隨手拂了幾拂,把棋局混成一團亂糟:“陳算,你的事發了!”
陳算抬頭看著姜望,愕然半晌。
姜望繼續道:“下半輩子在太虛山的牢獄裡,有的是時間下棋,現在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你自己。”
陳算忽然搖頭而笑:“果然是你!”
姜望沒有笑:“我要是你,我就笑不出來。”
“那我也不能哭吧?”陳算依然笑著:“你我都知道,我的罪責不是我的罪責。”
“這話真有意思!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姜望好像聽不懂陳算的話外音,左右看了看:“你算到本閣會來這裡找你?”
陳算微笑道:“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局棋的時間。”
姜望強調道:“這可算不得自首。不能減你罪責。”
“你真會抓重點啊……”陳算看著他:“所以這是你願意走進來找我的原因?就是怕我多走幾步,可以辯稱為自首?”
姜望並不回應,而是微垂眸光:“你坐著,本閣站著,這不符合我們之間應有的定位。”
陳算笑著起身:“您請坐,我站著——閣老有什麼要訓斥的?”
姜望真就坐了下來,並平伸其手,往下按了按:“你也坐。”
“閣老太客氣了。”陳算道:“我戴罪之身,還是站著吧!”
姜望道:“你希望本閣抬頭看你?”
陳算於是又坐下來,感慨道:“閣老的規矩還真不少!”
“你難道不習慣?”姜望問。
陳算想了想,又笑起來:“還真是很習慣!讓我意識到我確實在天京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