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吳詢的聲音。竟然十分祥和。
但在下一刻,這種祥和就被撕裂了。
他說道:“在道歷三九二一年,也就是八年前,在晚桑鎮,也就是我們腳下所踩著的這片土地。有一個名為張臨川的邪教教主,血屠了這裡。殺盡此地三萬六千三百七十七名晚桑鎮鎮民——我大魏百姓。日落桑榆,再也沒有炊煙升起。”
魏國大將軍的聲音始終不高,他就像是很平常地在跟你們講一段歷史,很平常地感懷,很平常地難過,而這樣說道:“張臨川已經伏誅,無生教也已經覆滅。晚桑鎮三萬六千三百七十七人的骸骨,早就入殮。晚桑鎮也被推平,建成了現在這座軍寨。但是——”
吳詢的目光,掃過下方密密麻麻的靜默的武卒:“但是他們的魂魄,被張臨川作為祭禮,獻給了邪神。他們的死因,是靈魂被生拔出來。無論男女老幼,每一個都死得非常痛苦。”
“已經八年過去了。許多人都已經忘記這件事。但魏國人記得魏國人。”
他的聲音終於抬高了一些:“我大魏武卒,魏國的戰士們!我吳詢,想要帶你們殺入幽冥,尋回晚桑鎮遊魂,迎那三萬多名魏國的野鬼歸家——”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才有了憤怒,才激起雷霆:“如何?!”
“戰!”
“戰!”
“戰!!!”
整個晚桑軍寨,二十萬武卒,沒有一句雜聲。
戰意磅礴,殺上雲霄。
吳詢遂高握青銅長戈,往前一撞,在虛無之中,轟開了一扇古老的鬼首青銅大門——
傳說中的地獄被開啟了。
這是許多神話故事都濃墨重彩的極幽之地,說是萬惡不赦者,才永墮此間。
但見磅礴軍勢如洪湧,頃刻奔入其中。其間本有鬼哭神嚎,陰風陣陣,一霎都死寂。
彷彿烈陽過長夜,是氣血灼死灰。
是日也。
吳詢證道,舉魏武卒二十萬,攻入幽冥!
鬼擋戮鬼,神擋殺神!
……
……
姜望離開魏國晚桑軍寨,自往南奔,身後響起的壯鼓,也似為他送行。此去山長水遠,此去千難萬難。
但行至半途,眼前便是一晃,先見得飄揚而又垂落的大楚國公服,再見得淮國公的臉。
大魏國勢稍一放開,晚桑軍寨那邊的戰鬥結果,就已經遍傳天下。
一如姜望先前的三場挑戰。
而左囂是親自為姜望佈下的天人封印,又身在南域,又密切關注這一戰,自然知道姜望的狀況不太對——
這小子本該在這一戰之後,登頂絕巔,成就超凡頂點的那一尊。且是以古今第一洞真的姿態,強證衍道。
此後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平視任何一個人。此後再無尊序,因為自身為至尊,乃修行之“君”。
但姜望沒有走出那一步,卻是又往楚國來。
左囂當然就知道出事了。因此第一時間迎出。
在人生大起大落的時刻,看到親近的人,即便是姜望這種堅韌的性格,也不免內心柔軟。他停住身形,笑了笑:“又勞左爺爺費心了。”
左囂看他一眼:“你倒笑得出來。”
一眼之後,皺起眉來:“你這是?”
姜望攤了攤手,笑道:“不小心又證了天人。”
左囂彈出一縷道力,遊進姜望體內,也頗覺棘手:“多少人求之不得,無門而入。你證了又證。這還真是跟天道有莫大的緣分。”
姜望笑得很開心:“人生至此近二十九年,第一次感覺自己運氣很好,被天道垂憐!”
左囂再次看了他一眼,一拂袖,空間遽轉,兩人已經出現在大楚淮國公府的書房中。
仍然是最初見面的那一張書桌。
左囂在書桌後,姜望在書桌前。
淮國公在椅子上坐定,半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地說道:“我的封印術造詣,已經不足以解決這件事。虞國公在這方面有些見解,我已傳信於他,你坐在這裡等一等。”
姜望站了一會,笑嘻嘻道:“可別讓光殊和長公主殿下知道了。”
左囂不知從那裡翻出一本厚厚的書,瞧封面是《混世八印詳解》。一手託著,抵在桌緣攤開了,慢慢地看,頭都不抬:“老夫卻也不用你教。”
姜望這才笑模笑樣地坐下來,掌中又團起閻浮劍獄的光球,在那裡推演起劍術。
左囂從那繁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