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個瞬間,王坤的腦海是一片空白。
他不是沒見過風浪的人物,一生至此算得上跌宕起伏。
也不是沒同真正的絕世天驕交鋒——在太虛閣也曾與鬥昭對刀!
但你他媽的,你把李龍川殺了?!
李龍川也能殺嗎?!
那他媽是你們齊國的頂級名門,天下一等世族,護國殿中有香火,復國功臣之家!
那是齊國的臉面!
這樣的人物,先動手要殺老子,老子猶豫半天,殺心數起,刀都抵在脖頸,都強行收了回來,沒敢真個把他殺了!
你你你田安平,你是個什麼品種的雜種,過來就是一刀,腦袋都斬掉了,這樣的肆無忌憚!
直到田安平說出那句“你們挑起了戰爭”,王坤才猛然警醒。李龍川身份如何,能不能宰殺,已經不是重點。這一刀之後,形勢已經不同。
對於臥榻之側還敢啟釁的景國人,齊國絕不能忍。
這時候他才發現,田安平手中那柄刀是如此的眼熟……
而自己鞘中已無刀!
“好狗賊!”王坤高聲怒罵:“豪傑不死於無名,李龍川這樣的英雄人物,豈能死於隱刃!我都沒下這個手——你下了?!”
他嘴裡在道德制高點上怒罵,身形卻在浮光飛影裡疾退。他不僅自己退,也發出暗令,命全軍分散逃跑。
田安平擺明了要借李龍川的頭顱發作,一桶髒水明晃晃地潑在了自己腦門上。恰恰選在了這個超脫已死,天機混淆的時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今天的事情必須要傳出去。不然生得窩囊,死得憋屈,傾長河之水,也不能洗清!
但他的身形驟然定住。
環身的遁術無由潰散了。
他根本沒有察覺田安平用的什麼手段,就已經不由自主禁定在半空。保持著疾退的姿態,驚駭地睜大眼睛。
那些張口的痛罵,竟然顯成實質。
“好”、“狗”、“賊”……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說出去的話,竟然變成了一個個由聲紋所構成的字,就那麼懸浮在空中。
而他無法自控地張開了嘴巴,眼睜睜看著那一個個方正的字元,飛回自己的嘴裡,一個接一個,砸進自己的喉嚨!
“唔!”
他的牙齒被砸碎了,舌頭被切割,嘴裡都是鮮血。他發出痛苦的悶哼,而那悶哼聲也變成具體的武器,剖開喉道,刺穿臟腑!
他拼命地調動靈識,想要召發秘法,多多少少表現出一點反抗、展現景國人的精神——然而意識一霎就晦沉,沉入永淵!
沒有機會了……
這個在星月原戰場上失敗,豪賭天下城又失敗的景國年輕天驕,算不得絕頂的人物,卻也能稱得上“堅韌”。極頑強地抓到了第三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卻橫死在海上。
鬼面魚海域明明早已經放晴,現在卻顯得這樣晦暗。
那些勇敢拔刀的景國戰士,都是鬥厄軍裡出來的悍卒,各以小隊結成衝鋒陣型,如魚競渡,此起彼伏地向田安平衝鋒。
這一時,紛落如雨!
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田安平的力量,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更不存在逃脫的可能。
連慘叫聲都沒有。
只有落水的聲音,撲通撲通。
早先中古天路崩潰時灑落的金輝,彷彿遍及東海每一處,也沒有忽略這荒僻的角落。
但鬼面魚海域好像從未被照亮。
似乎永遠死寂,長久幽森。
正在構築中的景軍營地,在一瞬間被拔盡了力量,紛紛崩潰。
龜殼上的法陣失去主持,停止了運轉。巨龜的空殼跌落下來,砸在海面。發出格外清晰的巨響。
嘭!
如送夢中人。
田安平靜靜地看著這場墜落,他將手中握著的染血長刀,橫在身前,沒什麼波瀾地看了兩眼,而便鬆開五指,任由這柄出自景國承天府、由王坤所配的名刀,也加入墜海的佇列。
成為其中一聲“撲通”。
人與刀,都是死物,沒什麼不同。
這時他鬆開五指的手,是虛張在空中,他就這麼輕輕地往前一探,裂開了虛空。他合攏五指,從虛空中拔回,自那微不可察的虛空罅隙裡,抓出了一縷纖細的遊魂!
這縷魂魄猶在掙扎扭曲,卻是幻出了李龍川的面容。
田安平突然出現,突然拔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