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可能的事情,我不會想到陳兄。唯有最高的封鎮難度,才需要最具封鎮才華的你。”姜望慢慢地說道:“在我見過的所有同輩修士裡,你在封鎮上的造詣獨樹一幟,無與倫比。”
陳治濤沉默許久:“封鎮一道的才華……嗎?”
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一年他所犯下的錯誤。彼時他也的確以為,自己在封鎮一道擁有驚世的才華,師尊和長老們也給他足夠的信任。他主持推廣他所獨創的海獸封鎮術,以針對性地加強對海獸的控制,加強鎮海盟的凝聚力,提升釣海樓在海上的影響力……結果反為皋皆佈局,從頭到尾他的封鎮術都沒能真正控制那些海獸,甚至不如就拿一條鐵鏈在那裡鎖著!
最後迎來海獸之災,以至於星珠沉沒,懷島傾覆。
他真的有這方面的才華,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嗎?
他真能幫到姜望?
“如果說我要在這場不可能的封印設想裡,外借一點靈感,我只能想得到陳兄。”姜望認真地說:“同輩之中,不作第二人想。”
陳治濤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需要一點時間,我現在完全沒有思路。”
姜望拿出一枚鑰匙,放在桌上:“酒樓對面的那個院子,是我一個朋友的。裡面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你過去住幾天,不用著急,就當散心。”
陳治濤怔忡問道:“那你呢?”
姜望笑了笑:“我好好看看這個人間。”
……
姜望真的是“看人間”。
左爺爺的“平安鎮”卡在那裡不上不下,他自己從長河九鎮裡獲得的靈感,受限於自身的封印術造詣,始終只是個輪廓,難以寸進。
重玄勝蒐集的十車封印術密錄,他倒是盡數背了下來,要想全部理解,非是朝夕之功。
真要說昌國有什麼厲害的封印術傳承,看這滿街的酒鬼,也很難讓人信服。
重玄勝已經提前溝透過,姜望也去昌國術庫裡翻閱了一些,現在他更想看看這有別於其它地方的風土人情。
豐富人道,即是對抗天道。
昌國有一段流轉甚廣的“吾有三飲”——
喜事也飲,為其歡也;喪事也飲,為其悲也;無事也飲,人生尋樂也。
等陳治濤的時候,姜望請了很多人喝酒,一頓酒換一個故事。
酒鬼的故事談不上跌宕起伏,卻也是一段段人生。
現在陳治濤閉門苦思去了,姜望繼續自己的“千樽酒”,請一千人飲酒,聽一千個人的往事。
其實耳仙人一召出來,什麼隱秘都能聽到。但他一定要面對面的交流,感受那種強烈的情緒。
在醉生夢死的杜康城,很多人都知道這段時間有個“怪人”——
他的模樣總是不清楚,他的聲音聽過就忘記。唯獨清晰的,是他總是很無趣地問人們,為什麼買醉。
買醉哪有為什麼?
但看在他總是大方請酒的份上,遇到的也就搜腸刮肚,說些不知何年何月、醒來也許就不記得的遺憾。
曾經愛過誰,曾經恨過誰,曾經錯過誰。
真奇怪。
總有人嚎啕大哭。
……
……
在杜康城的酒泉大道——這裡真有一座熱鬧非凡的酒泉,酒客付了銀錢,持瓢自飲——僅僅一牆之隔,便是酒國最多流浪漢聚集的“甘泉巷”。
蓋因酒泉糟粕,會潑到這裡的“洩汙池”。
流浪漢們買不起酒,食糟粕以慰饞蟲,久而久之,變成了一處聚集地。
姜望在這裡請一個流浪漢喝了一頓,作為流浪漢,也理所當然地多啃兩個饅頭,三個醬肘子。
這是人生的偶逢。
姜望耐心地聽流浪漢講完遺憾,用一條幹淨的手帕幫他拭去淚痕,在他熟睡之後離開。
甘泉巷只有一條極窄的路。兩邊或坐或躺或靠,擠滿了流浪漢。在半生不死的境遇裡渾渾噩噩,聽得動靜又陸續抬頭,無精打采又懷著希冀地看向姜望,見他沒有停頓地往前走,便一個個垂下去,如街頭風燈漸次暗滅。
這些人對生命毫無眷戀,對酒卻充滿渴望。
姜望走著走著,停下腳步。
在巷子的盡頭,站著一個高冠博帶的老人,滿頭銀髮,面色紅潤。不知何時站在那裡,彷彿本該站在那裡。
身後是一輪升起的明月。皎潔,明亮,遙遠。
他的站姿很端正,冠帶飾物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