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無天子儀仗,怎可無大軍隨行?”
“朕未能鼓超脫之力,帶兵無用,徒傷將士。”熊諮度隨手將平天冠一扯,拎在手上,免得不倫不類,倒是陡見了幾分威嚴:“至於儀禮,此冠在手,便是給足他們。”
他又道:“朕已令安國公監國,若有不測,就把父皇請回來吧——這些老傢伙,頗不知羞,不肯讓著朕這個年輕人。”
說著他哈哈一笑:“惹得朕煩了,撂了這挑子。叫他們老狐狸鬥老狐狸,自己玩兒去!那時才知朕這般天真後生的好!”
其實此行最大的擔心,不僅僅是楚天子面對地藏的危險。危險同時也在東天子和中央天子身上——焉知他們不會順手抹掉一個將來的強敵?都不用出手,只要坐視地藏的某一次進攻,就足夠。
但熊諮度也已經做好了安排。
他並不是頭腦一熱輕擲此身,而是天子當國不得不戰。
地藏把握時機,篤定他不會去,或者說去了也沒有用。而他志在六合,要為六合立勢,反倒非去不可。
這爽朗的笑容之下,是抱著天子殉國的決心的。
幸好楚國還有剛剛退位的那一位雄主,可以做回頭的選擇。
左囂別無他言,只道:“老臣當執旗,為天子儀仗!”
……
酒旗飄揚在空中,字形如劍,曰為“白玉京”。
凰唯真就是在這裡,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以及……祝唯我。
這倆人這兩年去了不少地方,但時常都會來白玉京酒樓住幾天。楓林城沒了,莊國物是人非,這裡是祝唯我的家。
“父親。”凰今默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極罕見地顯出一絲好奇:“你在看什麼?”
那是一卷玄黃色的古老長軸,凰唯真坐在大椅上,施施然將之拉開,正漫不經心地看:“欣賞陳舊的筆觸,過時的文法。”
祝唯我如今倒是潔面了,梳髮淨衣,端的一表人才。坐得非常端正,眼觀鼻,鼻觀心,不問到他的時候,幾乎不說話。
他雖鋒利絕倫,本心驕傲不減,但面對傳說中的老丈人,也很難不拘謹。
當然心中也是悄悄地嘀咕。
超脫共約是誰主筆來著?
好像是玉京道主……
“這有什麼好看的。”凰今默隨口道。
“是沒什麼好看的。”凰唯真說著便準備簽字,順便瞥了一眼祝唯我。
祝唯我在山海境裡獨自呆了幾年,凰唯真其實對他很熟悉,倒沒什麼不滿意的。更何況祂這樣的人,不會覺得自己的滿意有什麼屁用。祝唯我又不跟祂過!
不過看到這麼倔這麼傲的年輕人,在自己面前拘謹得像個蒙童,倒有幾分可愛在。
名字寫了一半,祂握著的筆忽然頓住,好看的眉毛略略挑起。
祂眼中所見的一道空茫虛白、一線憤怒青虹,以及青虹所貫的東海……地藏巨佛,中央天子姬鳳洲,東天子姜述。便如一張畫卷,在凰今默和祝唯我面前展開。
祝唯我坐時如石塑,炸起一張弓!沒有留下任何話,提槍便已竄出窗外,化流光一閃,消失在天邊。
凰今默倒不吭聲,只是美眸轉來,看了她爹一眼。
“哎呀呀。”凰唯真懶散地道:“我也忙碌了這麼久,該休息一下了。這可是超脫共約,大家都要籤的……欸——”
卻見凰今默已掠空而走,自往東海。
多少年過去了,還是這樣性格。
凰唯真笑著搖了搖頭,把筆一扔——
“算了,等會兒再籤。”
祂走進祂看到的畫面裡。
……
……
自天河之中飛濺而出的兩滴水珠,各有緣分。其中一滴飛往西北,珠圓玉潤如美人眨眼,忽閃一次之後,遽然迴轉過來!
以冥冥之中的因果為線,這水珠好似一隻釣鉤,甩飛在萬里之外,回收在頃刻之間——
轟隆隆!
但見天河水珠在前,濁黃水流在後,在泰山王的頭頂呼嘯而過,驚得他頓止當場,他天生善水,尤其能感受這道濁流的磅礴,尤其驚懼於那恢弘的意義。
當然他什麼都不能影響,只能看著這道濁流貫空而過,直赴冥府。
滴水苦澀生悲,匯成滔滔濁浪。
彷彿從虛空拔出一條黃龍!
【黃泉】在此!
地藏推天意如刀,迫殺白骨降世身而未得,深入幽冥大世界黃泉舊址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