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劍在地藏的眉骨留創!
洶洶天河,飛落金血,如此寂寞。
“但使知聞!”
伏在望海臺上的地藏天道金身,仍然雙手撐臺,仍在奮起拔身,撐得那紫日紅鼎都搖搖晃晃。
帝氣與紅塵是祂的業火,惟願佛軀為薪,能久燒一些!
祂還有願未圓!
在梵字飛離不絕的哀聲裡,有悲宏的梵唱:“昔者我為救世而出,為眾生而死。今日我以救苦為念,為眾生而生。”
“縱眾生棄我,我不棄眾生。”
“如諸佛敬我,我亦能世尊!”
祂的聲音太悲傷了!彷彿天泣,令人想起一生的往事。
地藏佛眸綻蓮,聲聲悲憫:“我為世尊時,禮頌一切法,懷擁一切願。愛老幼殘病,衰醜苦貧,平等眾生。”
祂的雙手微顫,十指都在望海臺上按出佛印!
“我為世尊時,身飼魔,願伏虎,力降龍,救苦救難。”
金色佛血不停滴落望海臺,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我要叫天下無厄,我要叫眾生平等,我為世尊後——”
“不要再說世尊!世尊!”澹臺文殊抓著《妙法蓮華經》猛然一拽,像是扯動了地藏的繞頸繩,牽動了地藏的佛魂,打斷了地藏的梵聲。
“世尊已經死了!不要再說眾生平等!”
祂醜陋的臉上滑下淚滴,怒睜著眼睛,張開了一口爛黃牙:“殺死祂的——正是不願平等的眾生!”
轟隆隆隆!
彷彿雷霆炸響。
雷霆也的確響在地藏的梵身之中。
祂彷彿也終於回想起那一刻,回想作為世尊本欲、世尊執念留在這個世界的瞬間——
“原來……原來!”
昔者釋迦摩尼死。本欲成地藏,惡念沉孽海,血淚滴落一朵生於普賢屍身的花,將之催成,其名為“三生蘭因”。
這朵花沒有等到它真正成熟,締結因果的時候,便暴露在世間,被嬴允年和柴胤分而取之。
至今黑蓮寺裡還留有那樣一幅畫——是佛屍之上,蘭因各半,左上右下各有一隻畫外的手,將之摘走。
據說是妖師如來親筆所繪。
它標誌著世尊真正死去,無法在未來的時空維繫自身因果。
當然不是說嬴允年和柴胤殺死了世尊,而是說這兩位在許多年以後,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事實。
今天回頭再看這幅畫,它或許也預言了兩尊超脫者的誕生——畫外的手,可不就是超脫嗎?
關於世尊的死,一直都被確認,被驗證。
可世尊到底是怎麼死的,從來沒有誰來描述!
祂一生悲憫,救死扶傷無數,足跡遍佈諸天,而諸天都有受祂恩澤者。
可天以其悖逆,人恨其資敵,妖疑其有私,萬族以祂為尊者,怨祂不能尊其族,海族恨祂孽無天!
世尊求眾生平等,可眾生不願。
生於其下者,願在其上,生於其上者,願在更上。
那場滅佛大劫,諸天萬界都等著祂死!
在那場天裂地慟的苦雨裡,世尊安靜地坐化了。
最後留給這個世界的,只是一個釋然的笑容。
轟隆隆隆!
地藏終於想起那天的苦雨,以至於很多年後祂從世尊的屍身爬起來,嘴角仍然有苦澀的味道。
我本生來超脫,為何生來苦澀?
本以為是眾生皆苦!
在姜述、天妃、姜望、重玄遵絕不停息、如稻田插秧般的進攻下,地藏仰起頭來,悲傷地看著澹臺文殊:“文殊,我終知苦海無邊!”
“是啊,苦海無邊!”澹臺文殊也回以悲傷的對視:“可是我生活在孽海,那是人間的棄地,苦海最苦的地方。”
祂說著這樣的現實,但又沒有那麼難過了,而是泛起笑容:“地藏,吾佛可念不可見,你今一切都徒勞——且入我經來,與我同悲喜。”
祂今要成為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者,吞沒地藏的佛性,侵佔地藏的天道權柄,醜陋的臉上,有真實的喜悅和哀情。
祂將《妙法蓮華經》高高託舉起來,彷彿舉起天海世界的長明燈。
這盞燈照亮了咆哮不休的天海,照亮了祂許久未見的故鄉。也照亮了祂前行的路……
但在這個時候,祂的手突然一沉。
卻是在《妙法蓮華經》之上,忽然多了一隻手。
那隻手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