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身在黑暗之中,青煙縷縷如蛇出:“人間孽障叢生!”
蒼圖神術·恨孽!
恨孽為神蛇,貪食人壽。
這自然是強大的神術,可偉大的神靈竟然要使用祂賜予信徒的神術,這本身就是衰弱的表現。
“我不善言辭,若你一定要問我——”
蒼瞑悶頭推印的同時,抬起左手,並劍指而前:“便以此答!”
此一劍,起自茫茫黑暗中,幽中發出一點白。
是執著,是自我,是人煙。
人道殺劍……【我自求】!
這是姜閣員自人道洪流所闡發的一劍。
蒼瞑在朝聞道天宮裡獨自翻閱很久。
那些天道劍式他不願沉淪,人道劍式他卻是反覆琢磨。
但凡天驕絕頂,誰不是道心堅定。這一式自我自求之劍,太合他此刻心境。
昔日姜望創此劍,是在天意之下掙扎。那蒼圖神的意志,又何嘗不是擺弄他蒼瞑的天意呢?
這一往無前的一劍,頃刻斬盡恨孽神蛇,遙遙點在狼眸上,將那濁瞳中的雲翳,斬碎了幾分,又雨露均霑般,將神瞳裡的天青色也斬碎幾分!
他雖只是剛至天國,卻第一時間領會了赫連昭圖的想法,並予以堅決的相信。蒼圖神是大敵,牧太祖或許也是!
沒有比劍招更清晰的表達了。
蒼瞑的這一劍,給了蒼圖神最直接的回答。
“就因為白毛風?”
偉大的神靈感到難以理解:“太安逸的生活,會殺死狼的野性。野火燒過了荒原,來年牧草才會更加豐沃。偶爾放一點血,牛羊都會長得更壯。白毛風是必要的存在,它不會滅絕牧民,只會磨礪草原兒女的意志。神教救厄撲風,也是為了將傷害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白毛風起,你最受其益!神胎因此而成,何來生恨!”
,!
祂是的確不覺得此為惡事!
割草牧羊,風雪如刀,這都太正常不過。
牧國的“牧”字,是祂在放牧人間!
祂為草原百姓拔掉了其它的荊棘,只是保留一點風霜,也是不想牧下皆孱弱之輩,是為了讓這些牧民生得更加強壯。
這只不過是一點父親般的嚴厲,何以招致如此深的怨念?何至於讓這樣的天之驕子,不惜毀瞳禁風,以自損八千的方式,來傷敵一百?
蒼瞑搖了搖頭:“你是神,不能夠理解人。”
“就像有時候我們也不能理解牛羊。”
他高舉釋劍之後的左掌,掌中黑色漩渦急轉!
“我不是說你錯了。我是說,我是人。”
人生四十載,從未以神自視。
蒼瞑掌中的黑色漩渦裡,似有幾隻飛燕探出,細看來,是一座古老的閣樓的飛簷。
好不容易多蹦幾個字的蒼瞑,抬手召來了太虛閣樓!
“現世神使”遠比“神眷者”的身份更受制約。蒼瞑之所以能在蒼圖天國對神命有所抗拒,甚而伐神,太虛閣員的身份是重點。
太虛道主樸素地不會允許太虛閣員被其他力量強行控制,這樣有悖於太虛閣樓的獨立原則,也有可能對太虛幻境造成不可逆的巨大影響。
神國在某種意義上也類於洞天。
洞天寶具穿行在神殿中,再一次動搖了蒼圖天國的權柄!
此閣樓,能有虛實之辨,可開人神之分。是最能碾碎泡影的洞天寶具。
古老閣樓瞬間洞穿黑暗,毫無保留地砸在了蒼圖神的狼首上。
在蒼瞑的控制下,並不傷此神軀,但裂其權!
赫連昭圖進殿以來不歇的剝權攻勢,在蒼瞑的強勢助攻下,至此終於完整。
只聽得裂殼般聲響,整座蒼圖神殿的輝煌被剝去,彷彿萬載的時光消磨過,只剩下滿目狼藉,不成體統——神殿的主掌者,再也無法依靠這座神殿,控制整座蒼圖天國的力量。
而在蒼瞑所製造的那段黑暗正中,那一尊衰弱得難以動彈的神靈,竟也如雞蛋般被敲碎。
一聲裂響萬物生。
原地一尊身影變作了兩尊。
左側還是狼鷹馬的人身神軀,右側那道身影卻佝僂著——待黑暗褪去一些,其身清晰三分,卻是一尊……老態龍鍾的帝王!
衰弱神軀,老態帝王。
如此兩尊,四目相對,身貼著身。
兩尊如此親近,但各握掌中之劍,貫穿在彼此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