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如晦心裡,這的確是一個疑問。
姜望恨董阿恨莊國都算是有跡可循,唯獨他在望江城還滅了林氏全族,很不符合這個人的真實性格。畢竟董阿曾對其寄予厚望。而在新安城的那條長街上,他和董阿搏殺至死,也都不曾殃及一個無辜百姓。
但杜如晦覺得,林正仁可能不會有好的答案,林正仁這樣的國之天驕,他有可能藏著的‘惡’,不應該暴露在他面前。至少在他對國家很有用的時候,不應該暴露。
所以他故意不問。
此時林正仁能夠主動給出一個答案,那是再好不過。
當然,他的回應是刻意顯得並不如何重視的,只有一聲輕描淡寫的——
“哦?”
林正仁咬了咬牙,似是陷入了回憶中。
他望著遠處的夜色,彷彿又看到了望江城的那個血夜,終是講述道:“那姜望本是楓林城鳳溪鎮一藥材商人之子,在他父親病死後,拿著家財,進了楓林城城道院修行。只留下他的繼母和他繼母所生的女兒,在鳳溪鎮艱難度日。
姜望那個繼母名為宋如意,寡居在鎮上。獨自帶著女兒,苦苦支撐一家瀕臨倒閉的藥材鋪,日子熬不下去。
後來因為生意上的往來,結識了我林氏的一個有為青年,名為林正倫。正倫幫襯了她不少,兩人漸漸互生好感。
論起輩來,正倫可以算是我的堂弟。他沒有修行天賦,但經商天賦很好。我林氏算是望江城大族,族裡的藥材生意都是交予他做。
林正倫和宋如意兩情相悅,便定了終身。我家老爺子雖然不滿對方是個寡婦,但因為正倫用情極深,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而姜望那邊,除了要走他的妹妹,說是姜家人,姜家自養之,倒是也沒阻攔。
婚後正倫和宋如意兩人十分恩愛,那宋如意時不時往楓林城寄些錢財,拿林家的財物補貼姜家,正倫也不說什麼。如此過了一段美滿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有一陣子藥材生意不好做,正倫虧損得厲害。我爺爺就讓他放一放擔子,先養養心。
正倫是個要強的,心中憋悶,便每日買醉。宋如意因此常跟他吵架。
他們夫妻倆的事情,我其實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那天,正倫回家晚了,他們大吵一架,據說,還動了手……宋如意便跳了井……”
林正仁說到這裡,頓了頓,這本是他精心修飾過的‘故事’,不知私底下重複了多少回。但既然是回憶,自不能說得太順暢、太像‘故事’。
他緩了一口氣,才繼續道:“這是我林家的家醜,家祖也有意遮掩,便未讓此事見官。只是族內關了正倫的禁閉。
後來姜望聽說了宋如意之死,便尋了幾個道院同門,找上門來。按說當時他們都只是遊脈層次,我一個人就足以將他們驅逐。
但一來,我們都是道院弟子,往後說不定還是同僚,我不願傷了和氣。二來,宋如意畢竟是死在林家,她從楓林城嫁過來,好日子沒過幾天,人就沒了。我林家怎麼也脫不掉責任去。所以我就出面與他分說。
他彼時倒是沒有什麼無禮的要求,只是要求林家就宋如意之死,給出一個交代……”
林正仁嘆了一聲:“正倫傷心欲絕,又愧對宋如意的家人,便自殺當場,說以死還報。正倫死了,我很傷心,但這是他的選擇,我只好尊重。
他說自己活著也只剩痛苦,想來死後他若能再見宋如意,當可以過上好日子。我知並沒有什麼地府輪迴,但只是抱著這樣的期望……還能如何呢?”
林正仁神色哀傷:“當時正倫自殺後,姜望便說,此事到此為止。
我還叫人把正倫名下的藥材生意,全部贈予姜家,便當是撫養宋如意的那個女兒。
本以為這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沒想到時隔一年……”
林正仁有些哽咽了,但很快將這種脆弱抹去,充滿仇恨地說道:“沒想到在姜望心裡,這事從未過去。只是他彼時不是我的對手,才只能隱忍。待有了實力之後,第一個來屠我林氏滿門!”
這些話半真半假,條理清楚,每個環節都分明,且死無對證。
這世上除了姜望,恐怕沒第二個人能站出來拆穿。
而現在這個齊國的天驕,他說的話,還能被莊國人相信嗎?
所以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是真的恨意滿懷。
重複了太多遍之後,在他心裡,也真正覺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