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湧寒光,瞬息來去。
這一劍剖腹而過,直接將季少卿斬落地面。
而姜望立在空中。
此時此刻,高穹之上,沉都古劍與覆軍指虎遙遙相對。
天涯臺外,當世真人辜懷信已經築起法壇,只等季少卿一死,立刻救魂還命。
釣海樓的天驕弟子,正死狗一般摔在地上,披頭散髮,滿面血汙。
左臂齊肩而斷,右手爆去一指,胸腹處一道極深的劍創,血流不止。
執劍的少年懸立空中,薄唇微抿,那雙眼睛,堅毅篤定。
他並不去看季少卿,而是把目光對向了天涯臺外蓄勢以待的辜懷信,瞧著這位當世真人。
“您打算如何救他?”他問。
辜懷信並不說話。
哪怕這個名為姜望的少年,在天涯臺上的這一戰中,已經展現出了極其可怕的天賦,擁有極其廣闊的未來。但至少現在,仍然沒有與真人對話的資格。
觀戰人群中有一位釣海樓的實務長老忍不住道:“太狂妄了!敢問真人?被這一戰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嗎?已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
雖像是私下評判,聲音卻未做掩飾,叫人聽得分明。
姜望或許聽見了,或許沒有聽見。
他向辜懷信提了問題,但他也並沒有等待回答。
他墜落。
像一杆長槍自空中墜落。
筆直、鋒利、無畏。
他“扎”落倒地的季少卿身旁,長相思倒轉,一劍紮下!
這一劍,直接扎透了季少卿的五府海,又點破了他的通天宮,瓦解了他所有抵抗的可能。
感受著道元迅速流逝,體驗生機迅速消亡的感覺。
在這生和死的臨界點,季少卿隱隱約約,觸控到了什麼。
那正在崩潰的內府,第五內府中,的確有什麼,被以前的他忽略了。
要在真正的生死中,才有機會見地門麼?
他狂喜。
他用最後的力氣,竟然對姜望擠出了笑容:“此戰是你贏了,季某技不如人,死而無怨。”
體面。
體面的戰死。
待來日我來找你,你能不能這麼體面呢?還是說,會不甘,會恐懼,會痛哭流涕啊?他想。
他懷著這樣的想法,等待死去。
但他發現,生命的流逝停止了。
他疑惑地看向姜望——姜望正運轉真元,用蹩腳的治療道術,小心翼翼地為他療傷。
搞什麼!
他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隨手一按,便牢牢貼回地面。
姜望下手的時候極有分寸,只壞了季少卿的修為,卻沒有什麼致死的傷害。
他的治療道術當然很不堪,但止止血什麼的,卻也問題不大。
就在諸多修士的圍觀中,他像是照顧摯親好友一般,慢條斯理地為季少卿處理好傷口。
然後抬起頭,對著那位當世真人說道:“前幾天就是在這裡,我聽到了一句話,叫‘人如燈,命如油。’”
他的態度很端正,聲音也很見禮貌。
但平靜的深海之下,是無盡的怒濤。
他說:“我很想知道,當燈油慢慢熬盡之後,燈還能不能重燃。”
季少卿驚恐地瞪圓了雙眼,當即要咬舌自盡。卻被姜望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扇碎了滿嘴牙齒!
姜望收回巴掌,很體貼地把季少卿的腦袋擺正,讓他躺得更規整一些。
然後就在其人旁邊,盤膝坐了下來。
他要在這天涯臺上,也熬個九天九夜!
生生熬死季少卿。
然後再看,辜懷信還能不能救活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