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賦得到召喚,半點也沒敢耽擱,匆匆入宮。他是當今何皇后的親弟弟,也是皇后在外唯一的親人。姐弟倆的關係以前是很親近的。
入得殿來,何賦先是恭恭敬敬地大禮參拜,整個過程一絲不苟,哪怕是禮官在側,也很難挑出錯去。
皇后亦坐在鳳椅上受著,默不作聲。
一拜一坐,一臣一主。
一個弟弟,一個姐姐。
做姐姐的尚還風華仍在,但做弟弟的,已經華髮多生。
行過一套大禮,皇后便抬手,吩咐道:“賜座。”
兩名宮女抬出一張座椅,安放在下方側位。
何賦行禮謝恩,於是坐下了。
皇后又擺了擺手,宮女們欠身次第退出,整個過程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只留下一個貼身的女官,站在邊上伺候。
“不知皇后何事相召?”何賦問。
這時候,皇后的聲音才有了一絲溫度:“許久未見吾弟,家中安否?真兒可還孝敬?”
“沒什麼出息,也便只有孝順了。”何賦的聲音有些悶悶。
這話裡有些怨氣。
以何家今時今日的地位,何真要有個出息,絕非什麼為難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有什麼才能。甚至也根本不需要皇后做什麼。
只要她不攔著,默許即可。
但皇后攔著了。
態度很堅決。
以至於何賦堂堂國舅爺,現在竟無一職傍身。早年還有些壯志,想著搏個大前程,被皇后勸止後,心思就淡了。總歸榮華不缺,衣食無憂,熬也就熬過去了。
但他的兒子何真,今年三十有六,也一事無成。
他能夠習慣這些,忍受這些。但忍受了這麼久,他的兒子竟還要如此。
這事讓他怨氣很大,以前隔三岔五,經常進宮看皇后,年節從未斷了禮物,總掛心著姐姐的喜好。
從那之後就漸少入宮了,甚至是非召不來。
與已經年衰的何賦相比,何皇后面容倒似才三十許,駐顏有方,更養得一派雍容大氣。
聽國舅這麼說,也只是溫聲笑道:“子女輩,孝順是第一齣息。”
這話終究有理,為人父母之後才能明白。
再加上姐姐以皇后之尊,溫聲相勸。做弟弟的也不好總冷著。
何賦緩和了臉色,說道:“姐姐說的是。太子孝謹,這也是天下皆知的。真兒能有他表哥一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真兒也是個好孩子……”皇后頓了頓,方道:“做姑姑的,委屈他了。”
何賦動容道:“姐姐能有這句話,他就不委屈。”
皇后點點頭,又似無意道:“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一個叫曹興的?”
何賦心中驚了一下:“是……可是他犯什麼了事情?”
那該殺的曹興,犯了什麼事情?竟直達天聽,連皇后都知道了!
心中頓時翻江倒海,難掩驚亂。
“倒沒有。”皇后微微搖頭,瞧著自己弟弟已經很顯年紀的臉:“他好像在聚寶商會掛職?”
“……是。”
曹興是聚寶商會的名譽長老,無論修為、才能、手腕,本身都並沒有什麼可稱道的地方。
但他之所以能成為聚寶商會的名譽長老,就是因為,他代表著何賦,代表著大齊的國舅爺。
“讓他退了吧。”皇后說。
儘管心中已有預感,但是真切的聽到這話時,何賦還是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才沒有讓自己太過失態。
為了避嫌,何府上下無官無職。
作為皇親國戚,衣食無憂是自然的。但混跡在臨淄貴族圈子裡,豈是一個衣食無憂就足夠?
做什麼不要開銷?又哪裡省得下錢來?
白花花的銀子如水一般流淌。
不誇張的說,曹興那裡,至少負責了何府一半以上的開銷。
“那傳言是真的?陛下真對聚寶……”
皇后抬手止住他的話頭:“陛下的心思,你我如何能夠揣度?”
何賦急了:“可是!”
“沒有可是。”皇后的聲音依然溫柔,但卻有了不容質疑的威儀。
她是何賦的姐姐,但也是大齊的皇后娘娘。
見何賦滿臉失落,何皇后又緩和了些:“無華是你親外甥,你須多為他考慮。一絲一毫的險,都不能冒。”
“你……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