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蘇秀行心裡的惴惴不安。
姜望卻很清楚,尹觀這趟過來,絕不是他說的“給小弟找場子”那麼簡單。
地獄無門這樣的組織現身臨淄城外,難道是來郊遊不成?
出動至少兩位閻羅,地獄無門所圖甚遠!
而蘇秀行在混進臨淄城的過程裡被人驅逐。
尹觀追趕過來,目的是滅口才對!
只是在發現了姜望之後,才改變主意。
姜望絕不愚蠢,所以他很明白,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麼。
“我欠你一條命。”姜望說。
尹觀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能夠相信你嗎?”他問。
“當然。”姜望說道:“我是姜望。”
“我相信你是恩仇必報的人。”尹觀說道:“不過像我們這種人,朝不保夕,怕是等不了太長遠。最好是今日恩仇今日報。我們低估了齊都的治安力量。臨時經營的關係,做不到讓我們正大光明的進去。”
他直接問:“你願意幫我們嗎?”
一旁的蘇秀行眼睛瞪了瞪,訝異於姜望對自己所謂“人格”的自信,但更訝異於,自家老大居然也認可。
這還是那個殺人如麻的秦廣王嗎?
這年頭,還真有信譽這種東西?
他蘇秀行可不信,當初賣天下樓就賣得很乾脆。
姜望認真想了想,以他這段時間在臨淄的經營,以他的爵位身份,是可以做到這件事的。
只是不知道尹觀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會鬧得有多大——尹觀當然也不可能告訴他。
所以他如果答應,就必須做好準備,提前與重玄勝等好友完成切割。在出事之後,恐怕就要流亡天涯了。
或許尹觀救他,只是為了能夠正大光明的走進臨淄,但作為受恩者,當然不能夠這麼想。
君子論跡不論心。救命之恩便是救命之恩,對別人的恩行妄加以揣測,從而讓自己坦然放下——又真能坦然嗎?只不過是自我欺瞞。
為了償還救命之恩,丟掉現在在齊國掙下的名聲、基業,對姜望來說,符合他踐行的道理。這種代價也不必拿出來說。
有恩當償,何計犧牲。
但是……
姜望心中想得清楚,問道:“我知道你們地獄無門是殺手組織,此行必有目的。我只問,是否會殘虐無辜?是否會殃及普通百姓?如果是,我不能答應。我不能因為你救了我,便去幫忙害死無辜之人。”
“原來報恩還要講條件的?”仵官王在一旁艱澀地道:“你的人格也不過如此。”
姜望並沒有因為這種程度的譏諷而憤怒,只是坦然說道:“如果是尹觀遇險,我拼了命也會救他一次。但幫他殺害無辜,我確實做不到。”
仵官王冷笑:“堂堂秦廣王,還需要你一個小小的騰龍境修士救?”
尹觀抬手製止他再說,看著姜望道:“殘虐無辜這種事情,我或許做過,殺了那麼多人,誰無辜,誰該死,誰知道呢?為了完成任務,無所不用其極,當然也沒有顧忌過普通百姓。說殃及,或許有,或許沒有,我也不記得了。”
“不過恰好這次我們要殺的人算不得無辜。並且,鑑於你的原則,我願意最大程度上規束部下,不主動傷及普通人。你看如何?”
話說到這種份上,尹觀已的確很有誠意了。
姜望說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仵官王在旁邊已是不耐煩:“得寸進尺,沒完沒了?”
尹觀保持了耐心:“你說。”
“你們行動的目標,不能涉及重玄勝。”姜望說道:“這是我最後一個條件。”
尹觀想了想,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朋友。”
“就為一個朋友,在這裡跟地獄無門講條件?”尹觀看著姜望,那眼神是在說——你知道你冒著什麼危險的吧?
姜望只說道:“易得千金,難求摯友。”
仵官王張了張嘴,大概想要嘲諷什麼,但不知怎麼,最後選擇了沉默。
“可以。”尹觀道:“我要殺的人不姓重玄。”
“等我回去就安排這件事,最多兩天就能辦好。”
姜望在心裡計算過流程,其實只要一天即可,多出來的時間,是用來與重玄勝、李龍川等人切割。讓自己的“叛逃”,不至於殃及他們。
“很好。”
尹觀扯下一根長髮,交到姜望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