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清清在空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姜望則對著老趙等人拱了拱手:“諸君,後會有期。”
老趙這會粗野全無,像模像樣地也拱著手,溫和禮貌得不得了。
姜望這才一步踏上高空,與五仙門幾位修士飛離。
對著這位年輕修士遠去的背影,整艘龍骨小船上的人,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全部彎腰,深鞠一躬。
近海群島有歌訣曰——
“都說超凡好,步步登高步步熬,生死指尖繞。
搏怒海,鬥兇頑,窮智勇,決魁鰲。
都說超凡好,一世無安寧,風平浪靜看不到!”
其實超凡修士若真要安寧,哪會看不到呢?放棄責任便是,躲在哪裡,不能富貴?
如當初青羊鎮礦區,葛恆老兒便只貪圖享受,張海一心煉丹,向前渾渾噩噩。
近海群島在超凡修士抵禦海族的大環境下,雖然也有如李道榮這般,其實並不在乎平民性命的修士,而且數量不少。但至少在整體輿論上,超凡修士們還是認可自己保護普通人的責任。
李道榮他們只是延遲來救,卻也不敢完全不管。今日若是姜望不在,單就怒鯨幫兇獸失控傷人一事,五仙門與怒鯨幫就有得爭執。
自然是一方指責,一方辯解,把官司打到釣海樓去都有可能。
然而,對於真正遭遇危險的人來說,他們的生命只有一次。事後無論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飛出龍骨小船不遠,姜望才道:“範長老,方才船上那些人,還請你們五仙門多看顧一些。”
“當然沒有問題,這本就是我們五仙門的責任。”範清清很是大氣,笑道:“主要是那個老趙是吧?我看你們似乎聊得來。”
不管實際怎麼樣,五仙門至少面上工夫是做得極好的。
姜望只回以一笑,既不否認,也不多聊。
之所以直到現在才請託五仙門的人看顧,正是因為不想當著一船人的面,給他們倚仗。
五仙門哪怕只是承諾他們短時間內的安全,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可以窺到地位急劇變化的機會。
這種機會,會侵蝕很多人的立場,將他們帶到一個他們自己根本無法擺脫的漩渦裡。有可能掙扎出頭,但更大的可能,是屍骨無存。
就這樣平平安安,靠雙手雙腳養活自己,疲憊之餘吹吹牛,縱談一下天下形勢,對他們來說,或許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有夏島本地的五仙門修士作為嚮導,自然不必守什麼島域的飛行禁令。當然事實上姜望自己也有直飛各島的通行令牌,本只是刻意緩行罷了。
一路上範清清與姜望介紹這裡的風物人情,態度極和緩。
姜望也熱情回應,不見半點臨淄貴人的傲慢。雙方各有各的心思,算得上相談甚歡。
她兩個屬下倒沉穩得很,從始至終,既不亂說,也不亂看,像泥胎木偶一般。從這一點上來說,範清清的御下之能,顯是強過李道榮不少。
很快就飛到五仙門的宗門駐地。
“有夏”與“無冬”,在字面上都差不多是一個意思,實際上甚至有夏島要更大一些。但兩座島嶼在近海群島的地位,卻不可同日而語。
有夏島上五仙門和怒鯨幫鬥得激烈,可加起來也不如一個重玄明河有分量。
在近海群島,修士們甚至都不需要認識重玄明河,只需要知道他是誰的親弟弟。就沒幾個人會懷疑他的實力。
當然,重玄浮圖的影響力雖然仍未徹底散去,但無冬島有今日之基業,切實是重玄明河一手一腳打出來的。
他們這一代兄弟四人,老二明圖、老三明山都亡故,老大重玄明光的資質能力不必多說,臨淄人都清楚。重玄明河本是有極大希望承爵的。
但他放棄臨淄的一切,獨走海外,一直到今天。
齊國各大世家,來近海群島開拓的不少,能真正紮根下來、有穩固基地的,並不多。重玄家便是其一。
當然,從整個近海群島的形勢來看,無冬島的實力又不算什麼了。
若不是有一座駐紮精銳齊軍的決明島在迷界之前頂著,這些大小世家的觸手,早就被斬斷譭棄。
五仙門駐地在有夏島北部,距離八爪海獸失控的海域,的確更遠一些,也難怪他們趕來得更慢。
整個五仙門,有四大內府境長老,相較於三大內府境堂主的怒鯨幫,的確多了一位。但怒鯨幫的普通幫眾更多,手底下的生意更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