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隨時可能發現她逃走了。
她便憑著頑強的求生意志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尋找活命的機會。
可是腹部的陣痛越發劇烈,漸漸已到達舉步維艱的境地。她一時力乏,癱倒在地。
如果能遇到肯救她一命的人該多好!
不知是幸或不幸,她竟真的聽見一陣微弱的歡聲笑語乘風而來。她驚愕極了,仔細分辨出其中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說,雪霽姐姐,再放高點,再放高點。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她那時的震驚和喜悅。
她頓覺全身都充滿了力氣,連腹部折磨人的疼痛都忘了,只全力尋著聲音踉踉蹌蹌地跑。樹影重迭中,幾道身影忽現忽隱,越來越近,其中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子正拍著手又跳又笑。她和她們已經近在咫尺,只需走過這片灌木叢。
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女兒的名字就在嘴邊。
歸晴正玩得興高采烈,忽然聽見斜後方傳來聲響。轉頭一看,只見樹叢隨風搖晃。
雪霽問,看什麼呢?
歸晴怔了半晌,紅著眼圈說,我好像聽見我娘在叫我。
雪霽可憐歸晴,把她抱在懷裡哄拍了一會兒。歸晴的娘是眾人親眼見到死了的,忠伯還替她娘下了葬,拜都拜過了,哪裡還能聽見她娘叫她。這孩子,是太想娘了。
她正要叫歸晴,冷不防從後伸出一隻蒲扇大掌將她口鼻盡數捂住,另一手鐵圈也似地箍緊她的腰往後一拖。她恐慌地瞪大眼睛,欲要掙扎,早有兩雙手一左一右各架住她一隻臂膀,懷裡小心收藏的寶貝滑落在地,被他們忙不迭地撿起。她就這樣被倒拖著迅速離開,和女兒越來越遠。
她知道,她不會有機會再見到女兒。
如果上天給了你一次機會,很有可能它只是打了個嗑睡,一旦它清醒,一切便又成為它的遊戲。
歸晴和雪霽一時傷心顧及不得風箏,風箏便遠遠地飛落了。
沈慈回頭見歸晴哭得傷心,不知道她是想娘,還以為是風箏掉落的緣故,連忙安慰道,別哭,我去給你撿回來。
珍晴欲要吩咐小廝去,沈慈已經一溜煙跑遠了,只得作罷。
雪霽哄住歸晴,對珍晴道,小姐,咱們沒吃飯就出來玩兒,都未時了,肚裡空得緊。
珍晴乍聽未時,心頭沒由來一驚,遲了半拍才回答,也好,先吃些東西歇息一會兒。看雪霽帶著歸晴去拿糕點,還是覺得心卟通卟通直跳。
沈慈跑了一段兒路終於找到風箏。風箏沒破,只是線斷了。沈慈便笑嘻嘻地衝珍晴方向叫了聲兒,撿到了。也不顧珍晴叫慢點兒,舉著風箏小蠻牛一樣往回衝。突然腳下一崴,直挺挺撲到一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石頭上。額頭上登時著了火一樣,也不覺得疼只像捱了燙,很快流下紅通通的東西把眼睛都糊住了。沈慈被摔得懵住,都忘了爬起來,傻不楞登地趴在地上往前看。一片鮮紅中,隱約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在撕纏,忽然從他身旁又急匆匆跑出一個人……
這邊沈慈昏了過去,那邊珍晴吃驚不小,帶著一干人慌慌張張地跑來。只見沈慈額上撞破好大一片,血像泉水似的直往外流,糊住了整張臉。眾人都慌了手腳。珍晴抖著手掏出帕子按住傷口,喘口氣兒的功夫,不但雪白的帕紅溼成一團,連掌心裡也滿是粘糊糊的血。
一把沈慈抱回車上,小廝就趕緊駕起車。
傷了頭最忌諱搖來晃去,珍晴便把沈慈摟在懷裡,穩住他的頭。雪霽則用帕子捂住傷口,不多時,雪霽也是兩手血腥。歸晴嚇得直哭,哭得珍晴更是心裡亂成一股麻。
珍晴不能不想起紫煙留下的第一個迷題。原來紫煙說的未時就是今天的未時。她早知道紫煙不會無緣無故撂下那三句話,她也不是沒有讀懂,為什麼不小心提防呢!
十九眼看沈慈臉色越來越蒼白,珍晴懊惱極了。
回府是不行的,沈大善人不在,沒人能及時處方。珍晴便直接帶沈慈去鋪上。鋪上立時亂得人仰馬翻。待沈慈止住血包紮好傷口,眾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掌櫃的一邊拿袖子擦汗,一邊道,多虧四奶奶處治得當,再晚些就不妙了。珍晴聽了,又發一陣虛汗。之後,掌櫃的帶了幾個人,親自把沈慈送回。
回到府裡,又是上上下下一陣亂。楊文琴和李玉嬌不多時就一齊趕來,圍著沈慈直轉。晚了一會兒,丁月紅也著忙來了,只剩柳靜嘉不見人影。眾人都知她頭腦已有些不清爽,叫了也是白叫,便隨她去了。
楊文琴坐在床頭拉著沈慈的手哭道,這可怎麼好,老爺前腳才走,慈兒後腳就遭這般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