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只怕湊不齊。” 黃玉昆搖搖頭:“最多三天。” “三天?”範其良本是站著的,這會兒嚇得跌落在椅子上。 黃玉昆說:“其良兄,萬萬不可亂了方寸。就說這三天時間,還得我在瑞王爺那裡周旋著。說不定皇上今兒夜裡就下了聖旨,明天就得要銀子。” 範其良額上汗流如豆,手不由自主地哆嗦。黃玉昆站了起來,準備告辭。他隨手拿起範其良的《春秋》,仍放回桌上,道:“辦這差事,千萬別忘了春秋神韻,含蓄些啊!” 黃玉昆面帶微笑,目光卻是咄咄逼人。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範其良,微服裝束去了義成信。票號早已關門,範其良走向偏門,急扣門環。開門的是票號夥計阿城,問道:“請問客倌有何要事?票號規矩,夜不待客。” 範其良形容神秘,小聲道:“通報你們大掌櫃,就說大前門那邊有位姓範的先生想見他。” 阿城說:“先生稍候。” 範其良急得來回踱步,雙手搓了幾下,又恐顯得委瑣,便往後倒揹著,終究脫不了官態。 不多時,袁天寶出來,連連拱手:“原來是範先生,快快請進!” 袁天寶請範其良去客堂入座。範其良接過夥計遞上的茶,沒心思喝,只是顧盼左右。袁天寶會意,叫道阿城:“阿城,您先出去吧。” 範其良說:“我存的那三百萬兩銀子,得馬上提出來。” 袁天寶並不知道範其良的身份,也不明白這銀子的來頭,只道:“存期未到,可不好辦啊!什麼時候要!?” 範其良伸出三個指頭說:“三天之內。” 袁天寶臉色驟變:“範先生不是開玩笑吧?三天時間,哪家票號也湊不上三百萬兩頭寸啊。” 範其良打量著袁天寶,嘆息搖頭半天,只好說:“請袁掌櫃附耳過去。” 袁天寶聽範其良耳語幾句,頓時張口結舌。他猛地推開客堂門,急聲喊道:“阿城,快快把少東家找回來!” 袁天寶坐在椅子裡,面呈死色,垂頭道:“天哪!我只知道這筆大買賣是老爺去年春上專門從山西趕來親自辦上的,哪知道這是宮裡的銀子?” 範其良壓低嗓子說:“袁掌櫃,您還真不能知道這是宮裡的銀子。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能同你說了實話。” 袁天寶馬上低頭回道:“範大人,不不,範先生,我只知道是位姓範的先生往我們義成信存了銀子。” 直等到三更天,阿城悄悄地回到票號。範其良已靠在椅子上睡著了。袁天寶神色凝重,在一旁提筆寫著什麼。看他運筆,就知情勢急切。忽聽阿城他們回來了,範其良驚醒。 阿城說:“哪兒也沒二少爺的影子。戲園子、賭場、澡堂子,都找了。”阿城遲疑道,“就連窯子我們都找了。” 袁天寶仰天一嘆,說:“阿城,煩你辛苦一趟。我已給老爺寫了封信,你即刻上路,明兒天黑之前,飛也要飛回祁縣!” 阿城接信,愣住了。袁天寶說:“您不必知曉祥情,只需把信交給老爺就是了。阿城,您得記住,這可是天大的事啊!” 袁天寶回頭對範其良說:“範先生,如今只好這樣了。天亮我就吩咐下去,這邊先湊湊。餘下的,就得看我們家老爺拿辦法了。” 範其良哪裡放心得下?小聲問道:“袁掌櫃,三天期限,沒問題吧?” 袁天寶推開門,抬頭望著淡淡曙色,輕聲說道:“我早想過了,實言相告,三天時間,三百萬兩銀子,只怕做不到。要看老爺他有什麼高招。” 範其良一聽更是急了,一騰而起,又生怕外面有人聽著,忙關了門說:“袁掌櫃,這可不是兒戲!到時候見不到銀子,我的腦袋得搬家,你們家老爺腦袋也得搬家,義成信就得完蛋!” 袁天寶嘆道:“只怕我們老爺家劫數到了。就算宮裡的銀子湊上了,義成信也完了。您範先生存的銀子不是來睡大覺的,得放出去。那可是三百萬兩啊,哪裡去拆這麼大的頭寸?” 範其良面色如灰,壓著嗓子嚷道:“如今要緊的是保命,保命!” 天要塌下來了,祁子俊並不知道,他正領著三寶逛琉璃廠。琉璃廠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三寶心裡著急,說:“二少爺,您今兒個說什麼也得回去看看。三天不歸家門,改天袁掌櫃告訴了老爺,可不是好玩的。” “老爺只會打我的屁股,你怕什麼?”祁子俊說著便蹲下身去,看人家鬥蛐蛐兒。 祁子俊拿過人家的蛐蛐兒探子,忍不住就要伸手撥弄蛐蛐兒。蟲主猛地捉了他的手,圓睜雙眼:“這位爺,您可別動手。我這頭紅牙青,可值一千兩銀子。您要是把它弄壞了,我要您賠現成的,你沒地方找去!” 祁子俊笑道:“別誇口了。就憑你這蛐蛐兒,一千兩銀子?” 蟲主急了:“你懂嗎你?” 祁子俊道:“您這蛐蛐兒,身段還算不錯,也還蹺勇。只可惜叫聲次了些。上好的蛐蛐兒,叫聲得粗頇些,就跟那唐琴一弦的散音一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