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裴的小子要輸了,”孚琛愉悅地道,“小南兒,你想他如何輸?拿不定主意麼?沒關係,師傅替你拿,嗯,我想想,不若讓他變成個大刺蝟給你瞧瞧?”
曲陵南尚未想明白什麼叫“讓他變個大刺蝟”,只見孚琛手下一抹,漫天飛劍齊刷刷掉了個頭,紛紛朝裴明疾馳而去。曲陵南一驚,這才明白孚琛是要叫他做劍靶子,她喊道:“住手!”
孚琛五指一收,那無數飛劍又奇蹟般地定在半空,他轉頭,無比溫柔地嘆息道:“我就知道,你總是這般有婦人之仁,可誰讓我是你師傅,師傅終歸是要疼徒兒的。”
他話音剛落,手一轉,飛劍嗖嗖落地,裴明狼狽地左右躲避,一個不備,直直摔下自己的御劍,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此時無數飛劍隨即落下,不偏不倚,繞著他圍了一圈,將他困在這臨時起意的飛劍林之中。
曲陵南與清河相處得久了,於陣法一事亦見多識廣。她一眼便瞧出,孚琛隨手一甩,那些飛劍落地卻組成古怪的陣法。按理說由修士靈力催發的化形法器,不具實體,靈力一收,即無影無蹤。可裴明在陣中已不知試了多少回,那無數由他催化的兵刃,卻像變成真的法器一般,再也無法控制半分。
這一手,絕不是瓊華派的功法路數了。
“徒兒,你想如何處置他?”孚琛微眯雙眼,瞳孔深處泛出紅光,宛若討論穿衣吃飯一般,稀鬆平常地問,“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這回師傅聽你的,可好?”
曲陵南只覺眼前這個孚琛分外陌生,在她以往的記憶中,師傅蔫壞卻又護短,即便一開始就不安好心,可說到底,他亦從未告訴她,自己乃清正高尚一類大能修士。且這麼多年習《青玄功法》之後,曲陵南越發將孚琛幹過的那點事看開,無非是損人利己而已。
在被收為徒之時,她不過無依無靠,無足輕重的小姑娘,以孚琛之為人,這等徒兒收了之後為我所用,本沒有什麼不可以。
錯只錯在,她以為師徒情誼超於一切,而他卻是血海深仇銘記於心。
這是倆人在認知上錯了位。
可人本就各有不同,又怎能苛求旁人與己一般思量?
她是喜歡這個師傅,喜歡得不得了,可那與師傅何干?就如師傅將她養大,乃是為報自己滅門之仇,可那個仇又關她曲陵南何事?
曲陵南有些不詳的預感,她原本已下定決心與孚琛再無瓜葛,可現下再看到這樣的孚琛,她卻感到說不清的難過。
孚琛不該是這樣的。
曲陵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問:“我如果要你放了他呢?”
孚琛聳起眉毛,道:“你確定?宰了他比較好哦。”
“他是瓊華弟子,殺了他可是犯了門規大罪。”曲陵南皺眉問,“便是你身為瓊華長老,亦罪不可恕,這個可好,好在哪?”
孚琛笑了起來,目光流轉,美不勝收,然那眼波深處閃動的紅光,卻看得曲陵南極為不舒服。他邊笑邊道:“徒兒,你可知他師傅道微真君犯下何種大罪?你可知為何瓊華如今各種蕭條,皆是拜道微真君所賜?他盜取本派至寶,重創門人無數,連掌教並諸位長老亦被其所傷。我與之全力一戰,亦不過沾了青攰神器的便宜,暫時將其逼出瓊華而已。你若真個熟悉門規,當知道微真君所作所為,等同叛教。他留下的徒子徒孫,若真心悔過便罷,若如裴明這般冥頑不靈者,我便是即可殺了,旁人亦說不得我半個字。”
他伸出手,輕撫曲陵南的臉頰,目光漸漸柔和,嘆了口氣道:“可我曉得,你定會念及年幼同門之情,不忍見他命喪於此,我看在你的份上,這才網開一面。陵南,師傅怕的不是你求情,師傅怕的是,你連求情的話都不願對我講……”
曲陵南趁機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手拽住,神識隨即探入脈門。入內只覺一股炙熱火焰撲面而來,燙得她反彈而出,她驚詫地瞪大眼看孚琛,“青玄功法”不拘一格,神識所用宛若水流風動,渾然天成,可似這等尚未入一個人紫府便被彈出之事,卻是從未遇見。
曲陵南忽而明白了,孚琛不僅修為與她相去甚遠,且其功法與“青玄功法”截然不同,若說青玄仙子畢生所學乃師法自然,那麼孚琛所學,定然是逆天而行了。
這決不是瓊華派所出的東西。
“調皮,”孚琛笑呵呵地彈了下她的額頭,寵溺地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似的不知輕重,難不成為師當年沒告誡過你,不得不知死活,以神識審視修為比你高之人麼?”
“你沒教過我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