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溫小喵翻白眼。
店小二又上來佈菜,收走了她面前疊著的五個大碟子,換上了新的,嘴上免不了有些遲疑:“客官,這是您要的鮮鮑,請慢用。”
溫小喵又打個了飽嗝,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指向窗外:“吃不下了,也不知道是誰害的,我現在聞著魚腥味就想吐,你拿去喂樓下那條大黑狗吧,楚……師叔,承你盛請,結賬結賬。”她說著,自己像個球似的,掰著手腳十分笨拙地“滾”下樓了。
楚修月掏出一顆金瓜子放進店小二盤子裡,轉身跟了出去,就聽溫小喵一邊走一邊嘀咕:“歡喜樓,這菜也不怎麼樣嘛,二狗子的手藝比這裡的廚子好。”
她扭頭看看酒樓的招牌,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她先前想吃好的,被望舒奇和邱長老壞了好事,這此有機會補上,卻又覺得有點落寞。
莫宰羊楚大公子頗感無奈。
本質上,溫小喵還是很大度的,煉化了青罡印之後她也沒想別太多,只寄希望於飽餐一頓就算了。豈料楚修月口不擇言,說錯了話。
從荒村飛往泰昌城的路上,他十分坦誠地向溫小喵普及鬼神常識:“其實,屍鬼就是傳說中的‘屍變’造成的,那些屍鬼沒有思維,只有吃血喝肉的簡單願望,要對付它們也很容易,用不著打打殺殺,這一路跑走的時候,只需多拐幾個彎,它們就追不上來了,因為脫了魂魄的屍鬼,大多數只會走直線。”
坑貨啊!
沉默啊沉默,溫小喵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你怎麼不早說!看著我忙了個晚上你好意思!”然後就化悲憤為食慾了。
溫小喵突然爆發的脾氣是日積月累來的,並不只是為著屍鬼這一件事。楚修月知道,這小魂淡從來就是個人精。
端陽節那天,他藉口說分開行動,卻一直匿藏行蹤跟著她。
他打發掉了流離宮的跟屁蟲後,就立即回來了。
很簡單,溫小喵與念燭之間的關係不簡單,他都看在眼裡,其餘幾名修者自然也是親眼所見,要想擺脫這些修仙門派的糾纏不容易,單憑溫小喵那點小聰明壓根不夠算計,他免不了暗中推她一把。
當知道溫小喵想去定天派找她師父時,他就想,不如再幫這一把,結果幫了一把,還幫一把,幫著幫著,反倒招人恨。
他一輩子看不懂人的臉色,乾脆也就不看了,由得她自己生悶氣。可溫小喵火氣一上來,便有些不依不饒。
“我就想我們哪來那麼大的緣份,我才離開歡喜招,師叔大人就跟來蝴蝶鎮了。嘖嘖嘖。”她很快想明白了。
“你是怪我上次在邱德先面前沒出手?”他神色淡然。
“怪你?我哪有資格怪你啊,楚……師叔?”她怪腔怪調地走在前面,託著圓圓的肚子一身富態,“我這樣走上山去,就算再能蹦?,也還是你底下的小輩,頂撞記恨長輩是要受罰的,我哪敢啊?”
她有機會上山,這本來是件讓人高興到跳起來的大喜事,可經過一系列折騰,她鬱卒了。
未來師叔是個陰險、狡詐、自高自大、喪盡天良、黑心黑肺的傢伙,這並不是一件令人開懷的訊息。還有,這位大哥好像真看不出她是母的,也不知道這毛病是不是裝出來的,夠寒人。
兩個不對付的人就這麼走著,溫小喵心情挺複雜。
一方面,她捨不得放棄這個上靈鼎山打聽師父訊息的大好機會,所以也並不是真的想和楚修月鬧僵;另一方面,卻因為她骨子裡難得的幾分傲氣,不願低這個頭,自知若是承了這個情,到山上後就一輩子被人拿捏住了,何況對方還是個這樣冷血殘酷的——當然,冷血殘酷完全是她一廂情願的臆想。別的姑娘未必會捨得這樣想的。
溫小喵也就是鬧彆扭的時候才像個女娃娃,耍小心眼的時候特別像。可是楚修月卻遲鈍到沒發現。全世界都知道溫小喵是個母的,他還是未覺察。
兩人繼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有楚修月在身邊確是有利,至少溫小喵不會再害怕流離宮的人找上門來,現在她大搖大擺走街上,還有人為她付錢買單,何樂而不為呢?
可她還是氣鼓鼓的樣子,就算沒吃東西,腮幫子也是圓的,連帶著一雙大眼睛也是圓的,靈動又狡獪。
楚修月從來沒跟這樣複雜的小生靈打過交道,越發犯迷糊。
“這個布好,蝴蝶鎮沒有賣,我要一匹。”溫小喵挑了一塊料子,花花綠綠的,彷彿盛夏斑斕全都繡在了上面。給秦樓楚館的姑娘們做衣衫都顯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