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葬了婆婆的王媳,眼看村裡報名參加紅軍的男丁集中出發了,她也打定主意,找村蘇維埃主席老駱要求參加紅軍。老駱說,紅軍沒說要婆娘當女兵呀!王家媳婦記得紅軍宣傳隊有個唱山歌的客家妹子,就鎖了房門,離開了靈風寨,找到了四縱隊宣傳隊。她說,紅軍不是要“擴紅”徵兵嗎?她是來當紅軍的,留下來哪怕燒飯、洗衣都成,紅軍就是她的家了……
老拐讓羅翠香將她送到了縱隊政治部,王家媳婦留了下來。
又過了幾天,縱隊政治部忽然來人,召集宣傳隊開會。
等宣傳隊的人一個不少到齊了,戴眼鏡的宣傳科長才站起來宣佈:根據上級命令,宣傳隊要進行人員調整。大多數人要下戰鬥連隊當戰鬥兵去,還有的身體有傷或殘廢的,要轉到地方工作。科長接下來的一段話就算是動員了,卻很簡單,簡單得就像一條几個字的標語,寫到牆上都用不了很多石灰水。
隨後,宣傳隊長老拐公佈了離隊人員的名單。果然,一個宣傳隊一下子要調走一大半,只剩下一條好腿的老拐本人也要轉到地方工作。少了一隻耳朵的破茶壺雖然仍留在紅四軍,但要和大煙鬼一道充實到基層大隊。黃松也要下大隊,文字宣傳組只保留一個真正識字的小余子余文平。
沒人的時候,老拐叫住了黃松。
“黃松,你還真有點來頭呢,打從你來宣傳隊起,我就看出來了,你和他們幾個不一樣……”
老拐的神情中,帶著幾分羨慕。
黃松卻懵懂無所知。
老拐不相信地說:“你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離開宣傳隊?是二縱隊的長官點著名要你啊!”
黃松還是不相信,二縱隊哪位長官會要他去。
老拐說:“聽說是一位姓連的副支隊長點著名要你……”
——老連長連順舟!
黃松腦袋一熱,心裡像潑了熱油一般,有了火辣辣的感覺。他早聽說了,連順舟調到二縱隊,還升做了副支隊長,那可是副營長啊!這麼說,老連長終於熬過了最困難的一段時光,等到了出頭之日。連順舟沒忘記他這個連家堡當年的槍手,還記得他被人丟在這個倒黴的宣傳隊裡,趁著宣傳隊調整的機會,點著名要走他,搭救他出苦海啊,這是連順舟第二次收留他了。看來,從去年年底那個霜雪滿弓刀的古田會議之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變化。
此前,黃松已經聽說了丁泗流的事。
古田黨代會之後,丁泗流在一縱隊的日子不好過,支隊、大隊幾次開會都點著名要他做檢討。性子剛烈的丁泗流咽不下那口氣,在一天黑夜宿營時帶槍離隊,結果被警覺的哨兵發現攔了下來。令人奇怪的是,丁泗流既沒抵抗,也沒有發火,他平靜地解釋說,他只想找個清靜的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不願驚動熟睡的弟兄們……他打罵了那麼多回弟兄們,這次“打”一回自己總可以吧?這一解釋顯得蒼白無力,說他丁泗流會忠烈拔刀自裁,無人肯信。一縱隊政治部審查時,可就新賬老賬一起算,判定丁泗流是因為不滿於組織對他的批評教育,要帶槍開小差!可是,誰都解釋不了他除了帶槍之外,別的什麼都沒帶,包括他鐵皮箱裡那幾枚攥得快要出油的亮光光的銀元……古田第九次黨代會上,毛委員在會上專門講過紅四軍中的逃兵問題,開小差是犯罪,帶槍逃跑更是紅四軍歷來難以容忍的重罪!可是,丁泗流的反常舉動又難以證明他真的是要開小差。就算他真的要自殺,也不是“打一回自己”的問題。毛委員在古田會議上,已經將紅軍官兵中自殺事件稱為“紅軍中最大的汙點”、“意義是非常之嚴重的”,他丁泗流不是要拿著這一汙點來羞辱第一縱隊?由於一時難以定性,此案高懸,丁泗流被人看管起來,隨軍行動,至今仍未做組織處理呢。
三十一 天與地之間(3)
黃松唯有長嘆一聲。
散了會,老拐發牢騷道,我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見他媽的鬼了,古田黨代會上毛委員提到了“宣傳隊”的問題,好像講的就是他們四縱宣傳隊,毛委員好像來宣傳隊中調查過一樣。老拐怕別人不相信,從口袋裡掏出本散發著油墨香味和菸草味的油印小冊子,蘸著唾沫翻到某一頁,指點給破茶壺、大煙鬼幾個人看。原來,隊長老拐在參加了縱隊黨員學習之後,就猜出了宣傳隊即將生變,還特意把政治部下發的學習小冊子帶在身上。
大煙鬼接了小冊子,裝模作樣地翻過幾頁,橫豎還是看不懂。破茶壺見了,一把搶過小冊子,塞到小余子手裡。
“小余子,念念聽,看上面都咋說咱文字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