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帶起一股微弱的涼風吹進來,拂起那人的髮梢、衣襟,極單薄、極脆弱地,有那麼片刻,竟給她有一種彷佛隨時都會乘風而去的錯覺。
只是一剎那,車外昏暗的燈光隨著車角的涼風一起消失,四周沈入黑暗。
她握緊的手心裡沁出溼汗,彷佛暗影中那一雙寒星般的眸子帶著看透人心的壓力直直地朝她逼來。
怎麼可能?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她覺得荏弱的同時,又帶給她威迫的壓力?
“你——請問閣下高姓大名?”她吞了口口水。
沒有人理她。
等了一會兒,她又自顧自地說:“多謝公子慷慨相助載我們一程,明兒一早我們就下車,也不再給公子多添麻煩。還有,這個——是我們的車資。”
她盯著他眼睛的方向,覺得自己的呼吸從來沒有如此急促過。奇怪,只不過是一個有些病態的男人,她怕什麼?啊?她到底在怕什麼?
又是一陣短暫的靜默,在她忍不住又要自言自語的時候,男人突然啟口,淡淡地說:“我叫西門慕風。”
他很少需要親口向人介紹自己,所以,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是一種很隨便很清雅的語氣。目的,只不過是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他的高姓,以及大名而已。
然而,林芳苒聽了,卻頓時呆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激動地瞪大了眼,“你……你是錦衣侯府的西門慕風?”她試探著,又加重語氣,“你真的是‘東陵一劍,南有解憂;西門錦衣,北花鐘秀’這句歌謠中的西門錦衣?”她一氣說完,差點兒背過氣去。
西門慕風靜靜地看著她,沒有意外,不見欣喜,一雙清水般的眼睛靜如潭、深似海,彷佛天崩地裂也撼動不了分毫似的。
是他,一定是他了。
林芳苒喘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中那躁動不安的情緒。
沒想到老天爺這麼眷顧她。
逃家的第一天,就讓她遇上武林四大勢力中的錦衣侯。這是上天賜予她的緣分?還是對她開的一個玩笑?
她緩緩地蹲下身來,不敢再去看他,雙手抱住膝蓋,努力消化著這個驚人的巧合。
車廂裡頓時安靜下來。
西門慕風便也不再說什麼,仍舊低了頭,看著自己懷中單薄的少年,深沈的眸中更多了一層複雜。
是他嗎?
會是他嗎?
這個人,便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他記得,自己初見他時,他雖然看起來狼狽,卻並不見寒磣,怎地只隔了十幾日,便成了乞丐?
這其中,到底有何蹊蹺?
還是,他一直就過得這麼顛沛流離?
他睡在自己懷裡,那麼放心,那麼舒適,他甚至可以確確實實地感受到自己心頭氾濫著的波濤洶湧的憐憫。
然而,他本不是一個習慣同情弱者的人哪。
莫非,這就是他們彼此相依的天性?
會嗎?
是這樣嗎?
第三章
城門開了,又關了。
一輛華蓋輕車乘著濃濃的夜色,離歌舞西湖的杭州越來越遠。
車子顛簸著,搖搖晃晃,車輪轆轆的聲音靜謐了夜,也靜謐了車中的人。
一夜無夢,睡得好香。
直到“籲”的一聲,奔馬嘶鳴,車身猛地一震,小六兒才一下子從睡夢中跌進現實。
“哈嗯!”他滿足地打了個呵欠,將埋在貂裘中的小腦袋稍稍挪出來一點兒,免去窒息的威脅。眼睛還捨不得睜開,唇瓣逸出輕吟。
唔!好久好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
他張臂、伸腿、展腰,大大地、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啪!”手臂打著了木板,好痛!
他皺皺小臉,眼睛不情不願地睜開。
第一眼,他看到一個陌生的密閉空間。
第二眼,他看到一張放大一倍的男人的臉。
他眨眼,再眨眨眼,腦袋還是暈糊糊的,鼻子卻皺了起來,“我見過你嗎?”
不是在做夢吧?否則,視線前怎會出現如此近距離的一張男人的臉?而且,似乎還不陌生。
嗯。一定是在做夢。
他又用力閉了閉眼睛,確定瞌睡蟲逃光,睡意涓滴不剩,這才又愉快地睜開雙眸。
“嗨!苒姐!”
咦?還是那張臉。
那麼眼熟,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他鼓起腮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