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亦是師父授意……”
“你說謊。”芳準打斷他的話,面上忽然掛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師父並沒有授意你,都是你私下妄為。”
芳冶忽然抬起頭來,與他靜靜對望,良久,才輕道:“你……休得執迷不悟,都改了吧。水琉琴並非凡人與散仙所能執拿的東西,你這般苦苦追求的,分明是虛幻之物。”
芳準搖了搖頭,神情忽然變得黯然:“師兄,怎麼連你也……”
芳冶長嘆一聲,揹著雙手,沉聲道:“回頭是岸,快將他們放了,讓水琉琴迴歸原位。倘若知錯能改,日後因著神器,上天有任何責罰,清遠上下都與你一心並抗。倘若還是執迷不悟,要將師父一番苦心置於何地?”
他說的情真意切,雙目微微泛紅。
鳳狄慢慢動了一下,起身顫聲道:“師父!師伯……師伯他說的對!請、請您不要再這樣了!”
芳準張口似是想說話,忽然被嗆住了似的,劇烈咳嗽起來,最後終於喘息平定,放下袖子,唇邊赫然有一綹血絲。
芳冶靜靜看著他唇邊那一綹鮮血,慢慢垂下眼睫,裡面似有淚光閃爍,低聲道:“你……身體越發差了。是方才用力過急了吧?沒事麼?”
說著便朝他慢慢走去,抬手似是要攙扶他。
芳準待他走到近前,忽然反手一抓,捏住他的手腕,厲聲道:“你是何人?!居然冒充我芳冶師兄!”
他掌心有銀光吞吐,作勢要向芳冶頭頂拍下,鳳狄驚叫一聲,縱身而起,只聽芳冶急道:“鳳狄!攔住你師父!”
他幾乎是本能地,沒有想太多,從懷裡掏出了那個準備多日的手環。
堯天環,清遠為不守規矩以及叛徒準備的刑具,一旦銬住,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掙脫開,只能束手就擒。
將手環解開丟擲的時候,鳳狄有一個瞬間腦子裡是空白的。
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自己:不是要傷害師父,並不是要傷害他,只是希望可以阻止他的錯誤。只因他是師父,所以他不能犯任何錯誤——只要他停下來!
堯天環在空中旋轉,忽而化作一道黑煙,鋪頭蓋臉朝芳準身上砸去。
大抵是沒料到自己的弟子會出手對付自己,芳準要躲已是來不及,本能地將雙手抬起護住頭臉,誰知那道黑煙並不像尋常堯天環那樣將他雙手銬住,而是倏地一下鑽入他胸膛裡。
芳準只覺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了一下,痛徹心扉,心中悚然一驚,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鳳狄。
鳳狄像是被嚇到了一樣,踉蹌著退了數步,跌坐在地上,眼怔怔地看著大片大片的鮮血從芳準口鼻中湧出,沒有止境。
“芳準!”那金甲神人一聲驚呼,收刀飛奔過來,一把扶住他,眼見他臉色變得煞白,身體搖搖欲墜,儼然是快暈死過去了。他回頭厲聲道:“你這孽徒!用什麼來傷他?!”
鳳狄看上去與死人也沒什麼區別,喃喃道:“只是……是師伯給我的……堯天環……而已。”
說話間,芳準又吐出大灘的鮮血,裡面還合著大團的紫紅血塊,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金甲神人脾氣原本就十分暴躁,見他這種樣子,哪裡還忍得,提刀就朝鳳狄頭上砍,忽覺袖子被人輕輕一扯,芳準對他搖了搖頭。
他不由悽然:“這東西會是堯天環嗎?堯天環會鑽進你身體?這種時候你還護著這沒腦子的小鬼做什麼?”
芳準說不出話來,只是指了指一旁的芳冶。
芳冶雙手攏在袖子裡,忽然輕嘆一聲,面上流下兩行淚水來。
“其實……”他低聲說著,“我有一千分不願傷你,只是沒有辦法。你的恩情,我總不會忘的……”
此話說的可算沒頭沒腦之極,金甲神人不由一怔,鳳狄更是吃驚。
芳準咳了兩聲,露出一絲苦笑,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胡砂朝這裡跑,他回頭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能過來。縱然眼睛已經有些看不清,卻還是隱約見到了她滿臉的水光。
她一定哭得很厲害。
一號丫頭在後面死死拉住她,小乖嗚嗚哭著,咬住她的衣服把她往回拖。最後她好像跌了一跤,到底還是被攔住了,一號丫頭施了束縛咒將她捆在原地,動彈不得。
芳準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勉強開口,聲音虛弱:“……他們總說我容易心軟,但……對著自己的弟子,有哪個師父不心軟?何況……何況是自己從小一手帶大的……”
說到這裡,忽然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