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現出一個人來,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一下。
那是在一年前的婚禮上,第一次見到她時,塗苒印象中的自己是濃妝豔抹娛樂眾人的小丑,而她氣質優雅自然灑脫,周小全當時便說:你不及人好看。
第二次再見,兩人皆是尋常裝束,尋常打扮,只不過有的人,心裡卻不自覺低了幾分。
塗苒站在那裡,如同上次一般想要走開,這種潛意識裡的抗拒不過在兩三秒之後轉逝而去,卻又顯得有些漫長,漫長到她可以為自己的逃避想法覺到可笑。
記得以前讀過一篇報道,關於“時間膨脹”,說的是人在受到威脅的時候會覺得時間的腳步變得緩慢甚至停滯。而此刻,給她帶來類似感受的,竟然是一個年輕女人,一個讓人一見便能頓生好感的女人。這一瞬的想法很是微妙,有時她並不清楚,這種情緒究竟是太過自尊抑或自卑。她只好再次把自己當成旁觀者,沉默,觀察,比較,再沉默……
女醫生不知何時把目光移向了她,兩人竟是極有默契,都不說話,只是相視一笑。
又聽得蘇沫在問:“大夫,怎麼稱呼您呢?”
那女子溫言道:“我姓李,李初夏。”
狹路相逢(二)
農諺有云:四月的天氣,孩兒的臉。
入了四月,看似小陽春光景,沒想到氣溫大跳水,轉眼間又迎來倒春寒,一時流感肆虐,住院部的兒科更是熱鬧,四處充斥了大人孩子的咳嗽聲。
蘇沫託了熟人終於讓女兒住進醫院,卻由於床位緊缺,被安排進重症監護病房。
過得幾天,孩子勉強好了些,夜裡不咳了,蘇沫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想起這連日來驚險不斷,心情仍然抑鬱。
先是隔壁床,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得了血液方面的疾病,打激素打的小臉腫得像肉包,不見好轉,三天兩頭被拉去抽血化驗,孩子的媽一說起病來便垂頭嘆息,又說家裡工薪階層,現在全靠老公一人養活,不知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云云。蘇沫原是善感之人,不免陪人憂愁一番。
再是另一床的小病號,是個才滿月的嬰孩,先天性心臟病,需儘快手術。那孩子生得羸弱,哭聲也跟耗子一樣,年輕的父母來自農村,打聽到大概的醫療花費之後,便不再言語,只看著孩子掉淚。沒幾天,辦了出院手續捲鋪蓋走人。一時病房裡的家長們個個唏噓。
晚上陪伴的大人,也是休息不好。對面床上的男孩兒不過一歲,據說是出生時吸入太多羊水,引發先天性哮喘,還伴有心臟病,他每次睡著,呼吸如同鼓風吹火時拉風箱一般嘈雜,一聲比一聲嘶啞,極不暢通,往往給自己憋悶過去,醒後又哇哇大哭。整晚,蘇沫便隨著他的呼吸聲輾轉反側,生怕他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永遠睜不開眼。
成日裡所見,皆是生死攸關。
塗苒來看孩子,蘇沫忍不住和她八卦一番,又嘆道:“幸好我家孩子不是什麼大病,不然我哭也哭死了。幸好快要出院,否則就算她不好,我也抑鬱了。真佩服這些這些做醫生的,每天見的聽的都是人間慘事,也不知有沒有得抑鬱症的,我一個外人天天看著心裡都不是滋味,更何況他們還得親自診斷親自手術,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大。”
塗苒說:“大概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蘇沫說:“你老公就挺熱心,不覺的麻木啊。”
塗苒答:“千萬別被假象矇蔽,他這人其實冷血得很。”
蘇沫抿著嘴直笑,又對她使了個眼色:“背後莫說人呀。”
塗苒回頭一瞧,見是門口進來幾位醫生,陸程禹也在其中。
陸程禹的目光從她跟前一掃而過,便落在蘇沫的孩子身上,最後只衝著蘇沫點了點頭。
幾位醫師圍立於對面那張病床跟前,想是在給那男孩兒會診。
塗苒低聲說:“瞧瞧,當我隱形人呢。”
蘇沫笑她:“結婚了嘛,又不是熱戀那會兒,我現在和佟瑞安還不是一樣,整天見不著面,見了面也就是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還有孩子。你放心,等有了孩子,你根本沒空搭理他,”說罷,又讚道,“周小全說得對,你老公還真不錯,特別是穿著白大褂,那氣質……男人還是要看氣質,其次身高,最後長相。”
塗苒說:“要是太挫,我找他做什麼,還不是想改造一下咱們家的基因。”
蘇沫點著她,又是笑:“你這樣的還有改造的必要嗎?”想也沒想,又說,“我孩子的主治醫生,就是上次那個姓李的,漂亮吧,對她有意思真不少,我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