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牙關的戰慄,“我們一對一單挑吧。”
“……呵。”庫洛洛抬起同樣的黑色眼睛直視我,“嘴上說得輕鬆,其實心裡害怕得要死吧。”
“死也要你先死。”我用力眨了眨眼,被淚水模糊的視野再次清晰起來,“能親自送團長大人最後一程,也算死得其所。”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同伴了。
“我們一對一決鬥吧。”見他不答,我又說了一遍,“難道說,堂堂的幻影旅團團長,竟然不敢跟我打嗎?”
“……為什麼?”庫洛洛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哎?”我反應不過來。
“我看不出有什麼需要決鬥的理由。”他幽幽地道。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開什麼玩笑!”我幾乎是用吼的了,“你不是想殺了我們嗎?!”
他冷笑一聲,沒有答話,徑自走到被轟剩一半的沙發前,翻開那本棕色封皮的書,坐下來靜靜地看。
沿著碎掉玻璃的窗戶和殘缺的牆壁,一層灰藍的薄暮潛進屋內,一絲一縷地合上了光明的眼睛。經過剛才的交戰,他的黑西裝早已破爛不堪,白襯衣上滿是血汙。
可是,為什麼……
他的姿勢,和我剛踏進這棟房子時看到的一樣;他的神態,讓人以為剛才的激戰只不過是一場夢;他的樣子,就好像這裡什麼都沒發生過,氣氛跟喝下午茶一樣,安靜祥和。
為什麼,殺人之後,能沒有一點感覺呢?
在這靜謐的房間裡,我突然聽見一個女孩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彷彿自言自語一般。
“為什麼,能輕易殺人?”
忽然一個激靈,我發現那聲音正自我口中說出來。
滿身是傷的男人抬起頭,黑色的碎髮掃過額前的逆十字刺青。他收回扎進書本里的視線,朝我這邊望過來。
“庫洛·揍敵客小姐。”他的表情廕庇在深沉的暮色中,“這句話,是在問我?還是在問你自己?”
我啞然。
無預兆地,像一卷電影膠片被抽出來般,一張張面孔在腦海中閃現。
有的是稚嫩的孩童,有的是漂亮的少年,有的是愁眉不展的中年經理,有的是貪婪自負的黑幫保鏢……他們帶著各種各樣的,最後一刻的表情,熟悉的,陌生的……
我認得他們。
我認得他們……
像拔起路邊的雜草一樣,我是如此輕易地奪去了他們的生命。
我笑了。我相信我笑得比哭還難看。
有什麼資格問別人?
應該被問話的人,是我啊……
為什麼,能夠輕易殺人?
“就是因為沒關係才殺的啊。”
像是替我回答般,庫洛洛合上書,手指在老舊的書皮邊緣劃過。
“不過,即使有關係,也無所謂的吧。”
風。
碎裂的玻璃窗邊,潔白的窗簾無聲地飄蕩。
一隻短劍從手心穿入,帶著我的身體撞到了牆上。
喀嚓。
右臂被硬生生地折斷,手指鬆開,鞭子掉在地上。
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全身因劇痛而戰慄。
尖銳的刀尖扎進我的左腹,推入。
低頭。
庫洛洛握著匕首,將我緊緊抵死在牆上。匕首劃開面板、肌肉,割裂肚腸。
如果不是在揍敵客家練習過刑訊拷問,我恐怕早已痛死過去了。
臉頰忽然感到一股溫熱。
我回過神來。死神低下頭;湊在我的耳邊,低語。
“妻子可以殺死同床共枕的丈夫,朋友可以殺死交往多年的知己,母親可以拋棄剛剛分娩的孩子……”我感覺到他宣告死亡的吐息,“又有什麼人,是不能殺的呢?”
他轉動手腕,匕首隨之攪動。
“呃……啊……”我終於忍不住,痛得喊出聲來。
忽然,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用一種孩童般好奇的眼神看著我。
“我一直有一點不明白。”他的口吻,就像是學生在請教老師,“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雖然是碰巧,旅團應該救過你一命。為什麼要追擊旅團?”不待我回答,他便自己分析起來,“黑幫的懸賞已經取消了。獵人協會的通緝令從來只是個擺設。為窟盧塔族報仇也說不通,他們可是把你綁上火刑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