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禁閉的門扉後猛撲過來,張開血盆大口,把你整個兒吞進了肚子裡。
——《閣樓上的怪物》
*
好痛。
咻的一聲鞭影,在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再這麼發呆下去,待會兒可別哭鼻子哦。”
金髮男人眯著湛藍的眼睛,彎曲著手裡的長鞭,鬍子拉碴的下巴上下抖動。
我沒有發呆。我向窟盧塔的神明發起誓,這次既沒有走神,也沒有打瞌睡。
我只是,覺得很痛。
“你不過來,我可要過去了。”
彷彿沒聽見似的,對面的人向前平舉起右臂,手中握著的黑色的鞭子,靜靜地垂落地面。無預兆地,鞭子蟒蛇般躍起,纏上我的雙腿,纏上我的腰,纏上我的脖子。
我的手因痛苦而曲張成爪。
沒聽到鞭子落地的聲音,我的手裡沒有武器。
“你在幹什麼呢?”
金髮男人的笑容,如同夏日正午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好痛……
彷彿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指尖鑽進血管,沿靜脈回流到心臟。
撲通。撲通。撲通。
心臟仍在有力地跳動,將冰凍的血液送到全身。冰凍從心裡往外擴散開來,全身的肌肉隨之戰慄。
我用力拉扯著越纏越緊的鞭子,無力地仰著臉。頂上,天空晴朗得不見一絲雲彩,藍得發紫。
……痛。
他……是誰……?
掙扎著轉動眼珠,將焦距集中到正前方。疼痛的發源地赫然入目。
——十支血淋淋的手指尖。
血肉模糊的手指如一道霹靂,讓我猛然清醒——這是剛剛清理通道,摳挖石塊和木板留下的傷痕。我還在意識世界裡,從第三層下到了第二層。
雖然意識到在夢裡,我還是無法自如控制自己的身體。好像是把回憶的殘片與本身的意識拼湊起來,構成一幅古怪離奇的拼綴圖。簡而言之,這是經過扭曲的記憶,而我正在重新經歷一遍。
男人笑著轉過身,藍橙相間的衣裙隨風飄動。我就這樣緊緊抓著脖子上令人窒息的束縛,像他常獵到的林中麋鹿一樣,一路蹭著泥土、碎石和繽紛的落葉,被直挺挺地拖回了家裡。
金髮男人鬆開長鞭,把我丟在門廳,然後繫上圍裙,背對著我開始叮叮咚咚,腦後隨意紮起的小辮隨著走動晃來晃去。
我從地上爬起來,捂住脖頸猛烈地咳嗽,然後癱坐在餐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好香……
爐灶裡的火生起來了,案板邊緣,馬鈴薯和胡蘿蔔丁碼得像小山。瓦罐裡煮的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金髮男人往湯里加入胡椒粒一樣的香料,廚房裡瀰漫著誘人的食物香味。
“今晚吃燉肉好不好?”
男人轉過身來,微笑著走到驚魂未定的我面前,帶著蔬菜清香的大手胡亂揉著我的頭髮。
“無所謂,”我聽到自己說,“只要是你做的,都很好吃。”
“好嘞!為了我可愛的女兒……”
抓了抓燦若豔陽的金髮,男人抬起背在身後的右手,高高地舉起菜刀,當著我的頭頂劈了下去……
*
夜色漸濃,整個世界沉澱為一團化不開的墨,飛行船在濃黑中苦苦掙扎,勉強維持了白色的外觀。
此時,靠近下腹部的動力室,門無聲地開啟了一道窄縫。人影晃過,紅髮女孩夜貓般靈敏地竄出來,悄無聲息地爬上通往甲板的金屬樓梯。
無預兆地,一聲甜軟的貓叫,劃破了原本只能聽見機器低沉轟鳴的走廊。
女孩停下腳步,掏出手機瞟了一眼。螢幕的藍光和室內微弱的紅光交相映照在女孩蒼白的臉上,勾勒出微微皺起的眉頭。
旋律?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按下靜音鍵,女孩匆忙把手機收回兜裡,推開樓梯盡頭的鐵門,穿過飛艇側面長長的觀景走廊,在自動販賣機前停住。
幾枚硬幣投進去,叮叮噹噹地落到底部。
滴——按下商品選擇鈕。
嘭咚。
撿起掉出來的聽裝啤酒,女孩轉了轉脖子,慢慢走回自己的艙房裡。
典型旅館式的白色單人床,枕邊放著一隻白箱子。女孩將啤酒放在窗邊伸出的白色桌板上,坐到床邊開啟箱子。黑沉沉的眼睛裡,倒映出箱中各色各樣的瓶瓶罐罐——有透明的,也有棕色不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