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才走了不過半個鐘點,他就覺得吃不消,李漢雲不僅走得快,而且走走停停,讓他有些無所適從。有的時候,這李漢雲還會偏離道路,順著山脊、河谷翻過丘陵,沿途尋找那些有用的藥材。
“你算是不錯了,我認識的那些書生們……一個個盡是嘴巴上的英雄好漢,讓他們抓只雞都推三撿四。”李漢雲一邊說著一邊向四周檢視,當他現路旁陡坡上的一株花時眼前一亮,立刻放下揹簍,向那株花爬了過去,話只說得一半,便不再管顧趙景雲。趙景雲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地出了好一會兒神。
這位李漢雲乃是附近的遊方郎中,於杏林之中並無多大聲名,但是五日前在岳陽樓下,趙景雲與他結識之後便一直跟在他身後。與其餘郎中喜歡在交通要衝上設堂行醫不同。李漢雲喜好走鄉串裡,故此至今未娶。他的醫術也只是一般,但對於山溝水角交通不便處的平民百姓而言,他已經是難得一遇地神醫了。
李漢雲行醫幾乎不收什麼費用,任憑百姓願意,給什麼他就要什麼。三兩把米或一個雞蛋,他都不介意。這也使得他沒有辦法去藥鋪裡購買那昂貴的成藥,他翻山越嶺之時,凡是見著稀少的藥物。總會採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這般醫仁心,讓趙景雲十分敬服,對他的稱呼也從最初的直呼其名,到現在的漢雲先生。不過這位漢雲先生倒是個有趣之人,一路上妙語如珠,談吐間顯然也讀過不少書,趙景雲最愛聽他說各處的風土人情與逸聞掌故。
“好傢伙!”正思忖間。聽得李漢雲忽然叫了聲,然後身體前撲,栽入草叢之中,接著又站了起來,手中捏著一條花花綠綠的毒蛇笑道:“今日可以進補了,趙曼卿,算你有口福!”
“學生簍子裡有流求的燒酒和罐頭,拿出來與漢雲先生分享便是。”趙景雲也打趣道:“曉得漢雲先生窮。學生保證不白吃。如何?”“你小子……聽聞魏了翁甚是方正古板,倒教出你這樣一個精靈古怪地學生來!”
李漢雲一邊說話一邊拔出短刀,熟練地處置那蛇來,處理乾淨之後,又將原先看準的那朵花采下:“這東西要去藥鋪裡買,沒有個幾十文拿不下來。”
以他的醫術,雖然談不上十分精通,但也算是良醫。若是尋個通渠重鎮坐診,區區幾十文算得了什麼。趙景雲想到這裡,對他越的欽佩了,世上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多得是,可躬行踐履的卻少之又少。
見天色到得正午,附近又無人煙,兩人便尋了處山溪架起石頭,李漢雲翻出一個小鐵鍋。開始淘米煮飯。這些事情趙景雲一點兒也幫不上手。只能在旁邊看著,心中頗有些慚愧。乃笑著自嘲道:“君子遠庖廚。學生不懂廚藝,當算是君子了。”
“君子遠庖廚,乃不忍也。”李漢雲一邊收拾一邊笑道:“此乃仲尼之仁,而非仲尼小視廚藝,趙曼卿,你可知道此事?”
“哦?”趙景雲回了一聲。
“庖廚之地,殺牲之所,殺禽宰畜,仲尼不忍見禽畜哀鳴,故此遠之。不過若非韶樂,君子可不會遠肉味。”李漢雲拿著孔子打趣道:“可見仲尼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在說老實話了趙景雲笑而不語,若是三年前,他肯定跳起來與李漢雲辯論,以為他這是在辱及聖人了。但現在不同,他無論是經歷還是心境,都不象三年前那般幼稚,他思考的一些問題,甚至已經越了他地老師,越了儒學的範疇。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才能將這些東西與儒家思想相融會貫通。
李漢雲激賞地看了看他,然後笑容收斂起來:“曼卿,此次我們要去的所在甚是兇險,多有蠱疾,患甚眾,你真要隨我去麼?”
“那是自然,都走得一半了,如何能中途而廢!”趙景雲道。
“既是如此,你要記著,致此疾為惡水,故此到了那裡之後,便不可接觸水,無論是池塘之水或是溪潤之水或是井水,都不可沾染,免得為惡水所襲。”李漢雲嘆息道:“只恨我醫術低微,這些年來眼睜睜見著此疾蔓延,卻對此無能為力!”
這便是趙景雲跟他來的原因了,聽李漢雲說,岳陽左近鄉里流行蠱疾,患甚眾,而且一染病便是整個莊子整個莊子的沾上,病之後,用不著多久便會全莊死絕。*****有人說是瘟神下凡降禍於世人,也有人說是退入深山中的峒苗土人施法行蠱,趙景雲聽說此事後非常震驚,便跟著李漢雲前往疫情最重的地方檢視。
他們吃過之後繼續向前,越走道路越是難行,到後來乾脆就沒有了路。李漢雲神情也越來越嚴肅,他停下來,用布將自己身上各處都紮緊,還幫趙景雲也紮好。只說是防止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