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內能拿出這麼個主意?
有了這麼一層心思,剛才王參政發話的時候,很多人都是心驚肉跳的,打算隨時出面勸阻官家不要衝動,大談特談一番不可輕易廢后的道理。可王參政反對廢后,官家從善如流的時候,很多人心思又都是活動了起來:黨爭就是這樣,敵人支援的你要反對,敵人反對的你就要支援。
現在官家這麼一問,很多人就想要出來說些宋竹的大逆不道,但話到了嘴邊,看著王參政似笑非笑的,心中倒都是一驚:這可別是欲擒故縱,誘使自己上鉤吧……若是自己這麼一說,王參政再順水推舟一番,只怕這婚還真就和離成了。
“陛下所言甚是!”在一陣難堪的沉默後,首輔於相公果斷地定了調子,“君子一諾千金!”
陳珚便滿意地笑了起來,他雙掌一合,欣然道,“家中齟齬,讓諸公看笑話了。”
眾人自然一片不敢,有些膽大的,還說些自己家裡的事情來證明這不過是夫妻間的常事。陳珚笑眯眯地聽了一會,總結道,“其實皇后回孃家,無非也就是鬧了脾氣,等這慰問的旨意發過去,多數也就消氣了是麼?”
“正是正是。”眾人紛紛點頭如搗蒜。
“好。”陳珚當下就拿過紙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回信,又蓋上章讓人送回宋家。“此事今日便議論到這裡了,還是繼續商議國事吧。”
諸位相公們巴不得這麼一句話,自然也不會有人多問什麼——也不敢,只是一個個都在心中叫苦:這崇政殿裡,說起如此荒唐的話題,甚至和陛下談起了家事,一群人沒勸著陛下一振夫綱,反而是拼命勸和,若是傳出去了,只怕也免不得御史臺一番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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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竹這一次回家,本也打算多住幾日的,按她所想,這件事還要幾天功夫才能鬧大。可沒想到,她到底還是低估了東京百姓們傳播小道的速度,她是上午回的家,中午起,宋家附近就有人遠遠地站著開始看熱鬧了,到了下午,數百名百姓趕到附近的巷子口,都是聽說皇后回孃家了,又聽說這一回回孃家是要和皇帝和離的,於是紛紛趕來看千古第一的熱鬧。
雖然說不至於圍在門口,大多數人看了宋家上下一切如常,也就失望散去,但就這麼一下午,人來了又走,總量倒是沒少。開封府的衙役來倒是來了,但多半也是聽說了什麼,只是猶猶豫豫地維持著基本的秩序,連宋家的門都不敢靠近,居然是把宋家當成了疫區一般,只敢遠遠地在巷口附近站崗。
這樣的動靜,這樣的速度,不消一個晚上,開封的附廓縣都能全知道了,宋家人倒是不畏懼陳珚改了主意不來接人——半下午就送來了陳珚的‘草詔’:胡亂寫成的草書聖詔。他們是擔心明天起來,只怕宋家僕役都不好出門買菜了,一家人很可能吃不上新鮮菜蔬。
好在宮裡只怕也是收到了訊息,到了將晚時分,宮裡的禁衛軍便出來清場了,閒雜人等一律被趕到遠處。宋家門丁這才是鬆了口氣,讓人給裡頭報信。裡頭這才知道沒多久呢,又是收到訊息——原來這淨街也不止是淨街,還是皇帝出行的前奏,皇帝陛下人已經到巷口了。
宋家這一驚非同小可,宋先生連忙換了禮服,帶了幾個兒子,大開中門在門口迎接。宋家女眷們也要各自換裝,宋竹卻覺得沒這個必要。“爹爹他們是沒辦法,一定得做給旁人看,娘你們就不必麻煩了,聽我的,就這麼著挺好。”
陳珚疼她已經到了幾乎顛倒黑白的地步,家裡還有誰能駁她的意見呢?反正也來不及,索性就都不管了,一家人還是隨意聊著等,果然過了不久,宋先生就和穿著便裝,面上帶笑的陳珚進了屋子。一進門陳珚還要給明老安人行禮,“婆婆,咱們許久未見了!”
眾人連忙扶住了,不敢讓他真的下拜,宋竹其實覺得沒什麼所謂,但也不好太嚇唬爹孃,索性讓陳珚給兩老拱手行了禮,眾人頷首還禮。陳珚露著笑臉,逐一把親戚們都招呼過來,這才說,“宮裡太后有話,不讓三娘在外過夜,老人家今天脾氣不好,小婿也不敢違逆,這就來接人了——”
太后都發脾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再說,這脾氣也該發,宋家家丁都往回報著訊息呢,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本來崇政殿裡的話,就是要往外傳也沒那麼快的,可今日卻是出奇,還不到一個時辰,皇帝寫的字據就流傳開來了。連來宋家圍觀的百姓們都知道那裡頭說的是什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我不二,再無他人。
連著宋家表文裡說的當年立字據的事,想來沒有多久,天下間就會知道宋家和天家約為婚姻時,皇帝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