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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出了城,大家又走到一塊,說說笑笑往錦屏山走去,此時山中踏青人多,走入山內沒有多久,眾人便見到了許多人家圍坐在青布墊上,或是賞景或是吃食,俱都十分開心——只是他們卻把近處的好地頭都佔了,讓宋家人難尋落腳處。終究是宋慄人頭熟,帶他們走了十幾步,便尋到了五六個未回家的學院士子,一群人總算有地兒落腳了。
能與山長的子女們一道賞春,同行的還有宋家名聞天下的才女,雖說帶了蓋頭,而且彼此也不便過多交言,也足以讓這些小年輕容光煥發了。不過宋苡一心照看宋艾和宋荇,還有那兩位蕭家小子,略坐了坐便跟隨孩子們去到杜鵑花從旁,只有宋竹和不願摘花的宋艾坐在一邊,兩人卻也都沒有高談闊論。
宋竹心不在焉地聽著兄長和同學們議論山水之美,卻根本是充耳不聞,她時不時偷偷看看蕭禹,心裡還在糾結著呢:剛才的事,自己……是不是欠他一聲道歉啊?
要說沒欠,那她可有點不好意思了,就在出門前,她還拿女學的事笑話蕭禹,若說欠的話,那……那不就服軟了嗎?而且,若……若他一直都是好人,那和他做對的自己,不就成了不懂事的壞姑娘了?
也許……也許真的是她看錯人了?也許他真的本性不壞,真是堪為二姐良配的佳公子,是她太刁蠻任性,惹得他忍無可忍了,才會那樣作弄她……其實平日裡他都是和氣待人,再可親不過的……
唔,這樣看,他豈不是處處都好?出身富貴,卻又溫柔體貼,連細節都注意得到,而且脾氣也好,被馬兒拂髒了衣袖也不覺得什麼,聽三哥說他讀書聰明,雖然基礎差但是進益快,而且又吃得了苦,住了一個月書院,非但沒有吃不了苦鬧出事情,反而還結交了許多朋友,而且……的確生得也還不錯……這樣看,顏姐姐非但不是識人不清,反而是慧眼識珠,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好來。
宋竹心裡忽然躍起了一種很陌生也很難以言喻的滋味,有些酸澀而發苦,就像是剛吃了一口苦菜一樣,讓人忍不住要皺起眉頭——想到顏姐姐和蕭禹在一起的情形,她就是覺得滿嘴發苦,卻不知是為了什麼。
“別想太多了,”她暗暗訓斥自己,“瞧著眼下情形,非但他沒瞧上二姐,似乎二姐也沒瞧上他,你犯不著為二姐護食兒。顏姐姐待你還算不錯,她若能尋到個好夫婿,你又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這件事,越尋思她越覺得不悅,便索性不再去想,而是收回心神,聽著兄弟們和幾位同學一道大談詩詞歌賦。
眾人已是談得興起,喝著僕役們奉上的茶水,你一言我一語,你說蘇學士豪放,我說柳屯田婉約,又說了幾句,蕭禹便笑說,“是了,今次在山水間巧遇師兄們,大家煮茶談天,亦是風雅盛事,何若我等個人聯詩一首,記敘此時此景此事,以為將來留念?”
這是文人間極為正常的社交活動,以進士為目標的人是不可能不會作詩的,由典故、音韻敷衍出的遊戲酒令不知有多麼風行,即席賦詩更是普遍到書生出遊會帶上文房四寶的地步,眾人聞言,都是欣然應是,當下自有僕役磨墨鋪紙預備抄錄,又有人翻書限韻,定了格律和題目。宋竹跪坐在一邊,倒是微覺無聊,只是此時又不好拔腳走開,只好遊目四顧,欣賞風景。
正是走神時,不想蕭禹忽然對她款款一笑,道,“三娘,你是宋家才女、女學高弟,今日有幸見識你的筆墨,也是我們的榮幸,這前幾句必定要由你作才好——千萬別謙虛推辭了,來,快快地作幾句出來罷。”
宋竹當即便傻了,她——作詩?她連十三經沒讀完,平時雖然也看點詩詞集,但她——作詩?
她瞪著蕭禹,見他面無異狀,還正熱誠微笑,彷彿是剛剛為她謀了個好處正在邀功,只有眼角閃爍著她十分熟悉的惡劣得意,是唯一的破綻,讓她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無心之舉……根本就是他在坑她!
只怕……剛才的示好,不過是為了放鬆她的警惕,就是為了這一刻而鋪墊,蕭禹從剛才見到這幾個同學開始,很可能就在醞釀著這一刻,為的就是一舉把她給坑死。把她還沒打響的才女名聲,徹底地踩落入泥。
宋竹只覺得蕭禹笑中的得意,在她的視野裡慢慢放大,幾乎佔據了整片天空,讓她的世界籠罩烏雲,她忽然很是委屈:難道他就沒想過麼?若是沒了這才女的名聲,以她的家境,又該如何嫁得出去?她終究也沒對她做什麼過分的事,他……他憑什麼就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