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武……武當的元……元老?”
“在下不是武當弟子,今年才十八歲。”
“但……但你……”
“別人送給我的,只剩下六顆,這件事你不能說出去,不然你我都有麻煩。”
“我……記住了。但……我仍感痛楚難當。”
“你受傷後末疏經活血,再背了一夜,胸部擠壓過甚,淤積難除,這時藥力入滲,因此
難受,忍著點兒。”
“我……我受不了。”
“好,我替你疏經活血,事急從權,你肯?”
“我……”
“還是忍著點……”
“恩公,我……”
“渾身放鬆,不可連氣抗拒,我替你用推拿八法疏經活血。”
東方天際出現了魚肚白。首先看到了三兩裡外的湖上帆影。往北看,計餘里外的大孤山
聳立湖心,又是一個大晴天,只有些少煙嵐霧氣,山影依稀可辨。
小敏已經沉沉睡去,蓋著士廷的外衣禦寒。
一艘大船從上游下放,三張帆鼓風飛駛。士廷站在一座大石上,揮手大叫:“船家,靠
岸,靠岸,救命哪!”
船在兩裡外,這一帶山區又是強盜出沒的地方,而且又是大船,即使船伕能聽見,也不
會靠岸自找麻煩,他幾乎叫破了喉嚨,船卻漸去漸遠。
姑娘被叫聲所驚醒,睜眼一看,朝霞滿天,她挺起上身。一眼便看到滑落的衣衫,那是
方士廷的青直裰,她感到渾身熱烘烘地,芳心狂跳,衣上傳來一陣男性特有的氣息,令她感
到一陣昏眩,她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可感覺血脈中血液的流動聲息。
她今年已是十五歲出頭,跟隨爺爺闖蕩江湖,遊戲風塵沿途賣唱,早識風情,詩詞這玩
意,給賣唱的人唱出,準不是大江東去一類作品,而以溫庭筠、柳三變的豔詞為主。目下的
青樓歌會,誰又不唱“柳七”詞?誰又不唱“洞房記事初相遇,便只會長相聚,何期小會幽
歡,雙作離情別緒。”這一類男女情詞?
這類豔詞由一位小女口中唱出,便以沾上了“傷風敗俗”的流毒了。加上她的家庭背影
大有問題,乃母是湘西八怪之一,而且是苗女,這就夠了,再加上乃祖燕中孚早年是個無惡
不作的黑道人,想想看,那該多糟?
小丫頭情竇早開,不難想像她這時的感覺了。
身上的痛楚浪潮已退,只感覺到胸口仍有些少隱痛而已。她緩緩站起,整好衣裙,晨風
一吹,頓覺精神一震。她深深吸入一口氣,提起士廷的衣衫,向遠處計程車廷走去。
在朝霞映照下,她看到士廷英俊的側影,看到士廷赤著上身,那身結實雄壯的肌膚,令
她感覺渾身發燥,喉部發幹,一陣難以言宣的感覺,像電般震撼全身,心房異樣地跳動,幾
乎難以舉步,怔怔地以煥發著光彩的秀目,盯著士廷發呆。
士廷並未發現她,將手中的石塊恨恨地擲入水中,衝遠去的船影罵道:“該死的!我不
相信你們都是聾子。”
他移目向上遊眺望,眼角看到姑娘了,先是一怔,接著揮手叫:“不要起來,江風料
峭,小心著涼。”
她感上心頭,流下了兩行清淚,喃喃地說:“這一輩子中,我白活了十五年,從來沒有
人如此關心我,連娘也從不過問我的喜悅與悲傷。”
士廷見好不言不動,吃了一驚,躍下巨石向她奔來,驚問道:“燕姑娘,你……你怎麼
了?還哭?不舒服?”
她仍在流淚,指指心口顫聲道:“我……我這……這裡痛。”
士廷接過外衣,溫情地替她拭淚,柔聲說:“等會到了市鎮,我替你撿兩服藥吃,便不
會痛了,三兩天之內,保證可以霍然而愈,不必耽心哪!”
“不是創口痛,而是心痛。”她飲泣道。
“甚麼?你……你有心氣痛?這症麻煩得緊,但我可以替你根治……”
“恩公,我是說,你一個陌生人,也伸出你慈悲的手,把我從死神手中救出來,而……
而我爺爺……”
“小姑娘,不要多想,在當時,令祖委實無法救你,他也是不得已,你怎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