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韓德森早早就起床了,在夏日的初陽下晨跑了一個小時回來,盡情地沐浴後,邊擦著猶溼的黑髮邊走向擺著筆記型電腦的桌子。
他住在信義區一棟豪宅的頂樓,二十樓的視野下錯,從客廳落地窗望出去,大樓和整個華納商圈盡收眼底。
他自己一個人住一百二十坪的房子,擁有一間大到可以在裡頭騎腳踏車的主臥室和一間略小些的客房,衛浴也有二十幾坪,然而最大的寬闊空間就是四十幾坪,鋪著柚木地板的客廳。
客廳集書房和視廳室的功能子一身,簡單的藍白灰三色系,舒服得令人不想出門。
所以週休時間他常常把工作帶回家,將樣品和布料攤開一地,他就跪在光滑乾淨的柚木地板上畫圖、裁剪布料。
他開啟電腦,回了幾封國外客戶重要的電子郵件,然後起身回房換了一件舒適的純白美國棉襯衫,石洗的褪色淡藍牛仔褲,捲起袖子就走向裝置新穎完善的歐式廚房。
從來沒有人知道烹飪是他的興趣,也是另一項才華。
他拿出一顆洋蔥和胡蘿蔔與青豆,先拍碎幾顆蒜頭,熱了鍋後就要倒橄欖油……橄欖油呢?
“該死!我又忘了買橄欖油。”他一拍額頭,卻不小心把手上辛辣的蒜頭渣液給抹進眼裡,登時刺得他淚水直流,連忙關火跑去洗臉。
他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時常心不在焉,忘東忘西,該不會是提前得到阿茲海默症了吧?
不對,認真研究起來,他最近的不專心和頻頻出槌都是始自於某個女人大鬧他的生活那一天起。
而且她還躲了他四天!
“想到這個,他的嘴角就微微抽搐。
別以為這樣他就會放過整頓她一身可怕裝扮的計畫。
不過,此時此刻的重點是,他必須去買一罐新的純榨橄欖油。
把咖啡色“萬人迷”紳士系列的小牛皮皮夾放進牛仔褲臀後的口袋,他拎著鑰匙開門往外走。
萬小花咻地推著超市的推車前進,凡是擋路者死。
沒辦法,突然被管家阿清嫂轟出門買鯽魚和蔥,因為姑婆打電話回來說晚上要帶客人到家裡吃萬家的拿手菜“蔥烤鯽魚”。
至於為什麼是她來買呢?
她也不知道,好像是吃完飯後就癱在沙發上喊了幾聲“無聊得要命”之類的話,然後忙著吸地拖地的阿清嫂就把錢包和採購字條扔到她頭上——
“我忙得恨不得多生出兩隻手來幫忙了,小花小姐居然還在那邊給我喊無聊?!
去給我買蔥和鯽魚回來!“
“唉,下次我就不要當著她的面喊無聊了。”她苦笑。
真是的,就說了吧,萬家的傳統就是老不老小不小,管家不算管家,小姐不算小姐。
不過不對阿清嫂言聽計從也不行,因為她可是從小替她們兩姐妹包尿布長大的哩。
“蔥……蔥在哪裡?啊……”她差點推著推車撞上一整排的罐頭,總算及時緊急煞車,嚇出一身冷汗。
韓德森以為自己眼花,但光是瞥見那一身可怕的配色就知道他沒有看錯。
萬小花?!她在這裡做什麼?
而且還推著那輛殺人利器——難道她沒有注意到整條購物走道的人跑的跑、逃的逃?
“政府應該明文規定不准你駕駛任何車輛。”他忍不住冷冷地提醒她。
萬小花驀然回頭,小臉在望見他的那一剎那亮了起來,隨即拼命抑制住心底的喜悅。“我又沒有開車。”
“都一樣,任何有輪子的東西你都不應該碰。”他指指她的購物推車,“還有,你壓到電線了。”
“我知道,不用你雞婆。”她微微惱怒地用力推著購物推車,可是地上那條粗粗的黑色電線像是跟她的輪子纏綿悱惻著不肯放,不管她怎麼推怎麼拉都一樣。
韓德森嘆了一口氣,明明知道最理智的舉動就是轉頭離開,但是他仍然蹲下身解開纏在輪子上的電線。
她閉上嘴巴,有一絲害羞又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
原來……他也可以很有耐心啊。看他專注地將纏成一團的電線自輪子上繞出來,動作之溫柔就像在撫慰心愛的女人一樣……
為什麼他對沒有生命的東西都這麼有耐性又溫柔,偏偏對會動會講話的人類毫無耐心可言?
更確實的來說,他為什麼偏偏對她一點耐心也沒有?
如果他也用這麼溫柔的動作撫觸著她的身體,那麼她一定會甘心融化在他腳邊並且張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