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態,他出於本質和天性,沒有將自己看成與一般平民百姓不同,認為自己就是平民百姓,是平民百姓中的一分子。所以他雖然身懷絕技,卻沒有武林中人那種自負,這就顯得他的可親了。
的確,聶十八以目前的兩門武功,可躋身於江湖高手的行列中,成為武林中的一員了。但嚴格來說,他並不是武林中人,更不是什麼俠義道上的人士。他不想多事,更害怕生事,要是他沒有看見別人在危險中,或者沒有人來逼害他,他是不會出手的,也沒有將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當成自己的天職。要是他是俠義道上的人,聽聞有江中鱷這一股兇殘無人性的土匪,便會主動去尋找江中鱷這個賊頭,將他們的賊巢踩碎,殺了江中鱷,而為百姓除害。可是現在,他沒有這樣做,反而害怕地跑開了。要是像鬼影俠丐稱穆家父女這樣的俠義人士,不但不會跑開,反而會找上門,將江中鱷這一股賊人掃平。這除了聶十八不知道自己武功可以躋身江湖高手行列之外,也由於他沒有將除暴安良當成自己的天職。他感到能保護船家們安全脫險出來,已是最大的僥倖了。所以當船家再次感謝他時,他沒有吐出武林人士所說的口頭禪:“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各位別放在心上了。”也沒有說:“舉手之便,何必言謝?”和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練武人的天職”等等。而是說:“大家別這樣,其實當時我也害怕得不得了,最後見他們要殺人,我才拚了出去。”
中年水手說:“聶少俠,別說笑了,你這麼好的武功,會害怕嗎?”
“不,不,我是說真的,所以大家不必多謝我。”
但不管聶十八怎麼說,船家們還是從心裡感謝聶十八。因為當時的情形,賊人們並沒有要殺聶十八,而是要將他留下來,要是其他膽小的人碰到這種情況,自己揀得了一條命,還會管其他人的死活?可是聶少俠並不是這樣,而是挺身而出,不顧自己的生死,為保眾人,與賊人打鬥,一個膽小怕死的人會這樣嗎?
船老大說:“大家別打擾聶少俠了,聶少俠昨天與賊人打鬥了一場,一夜又沒有好好睡過,整夜守在船頭上提防賊人,我們還是讓聶少俠好好睡一下吧。‘’其實昨天夜裡,除了肖郎,大家都緊張地守著,提心吊膽以防賊人再次行劫。尤其是船老大,比任何人都緊張和辛苦,他既要掌船,又要嚴密注視江面和兩岸的情況。
聶十八見船家叫自己好好去睡,問:“前面再沒有賊人嗎?”
“聶少俠,從這裡去清遠縣城,沒有什麼強人出沒了,聶少俠可以放心去睡,到吃飯時,我們再來叫醒聶少俠。”
“不不,我看大家都辛苦了一天一夜,既然沒有什麼賊人了,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停泊,休息一天一夜再走好不?”
船老大說:“聶少俠,這裡去清遠縣城不遠,二十來裡水路,要過夜,我們到縣城過夜,會更平安。”
“這樣也好。”
於是船到了清遠後,便停留了半天一夜。船家們養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早,往廣州而去。幾天以來,他們經蘆苞、過河口走小塘,船老大對珠江三角洲水網似的河道異常熟悉,他不走西、北江的主道,而走東平道水路,直達廣州城下。一路上風平浪靜,沒發生什麼意外之事。
聶十八最終的目的地終於到達了。當他望見廣州府巍峨而立的城牆時,透了一口大氣,似乎肩上的重擔放下來了。他只要將賀鏢師的那一塊血布交給了馮總鏢師,將賀鏢師的“藍美人在血布中”的一句遺言說出來,就一了百了。為了這一塊血布和這一句莫名其妙的遺言,他千辛萬苦從河南跑到了廣州,途中幾度生死,經霜歷雪,就是利刀架在他的頸脖上,他也沒有說出來。不但沒有向任何強人說出,就是親如父兄的鬼影俠丐吳三和穆家父女三人,也沒有說出來,他對素不相識的賀鏢師,可以說是信守諾言,不負他的遺望。要是聶十八是武林中的俠義人士,他這樣做,沒有感到奇怪,也不為奇。可他只是一個深山中的青年獵人,從來沒有離開過雞公山,一個什麼也不懂的誠實小夥子,竟然做到了連武林俠義人士也不容易做到的事,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守信用、重諾言、堅韌不拔、百折不撓、勇敢完成他人之所託,這些中華民族固有傳統的美德,在聶十八身上是充分體現了出來。也許有些人覺得聶十人這樣做太不值得,似乎近於愚蠢。何況又不是什麼親朋好友,只不過是一個臨死又素未謀面的人所託而已。路途又那麼遙遠,不是附近幾里的事情。聶十八這樣做,既不為名,更不圖利,只是記住他父親的一句話:“人生在世,講求信用,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去做,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