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戰士們養成一條直線的習慣,別說爬崖,早上起床尿尿,廁所外都是筆直的一條人。
這樣的隊伍行進在道路上,自然四面側目,百姓竊竊私語,是不是邊軍換防了?瞧這殺氣!可這規模又不像啊。
到了城門,守門士兵遠遠看見陌生的黑底金邊旗幟,確認不屬於任何一家京畿部隊,頓時嚇尿了褲子,軟著腿去找城門領——不好了,藩王打進京城了!
進城百姓一聽說,紛亂奔逃——藩王不動聲色打到燕京了,趕緊回家收拾細軟逃命,大燕王朝完了!
城門領一邊趕緊報燕京府九城兵馬司,一邊聲嘶力竭下令,“關城門!關城門!”
一堆人拼命去轉動沉重的城門絞紐,忽然一柄厚刀伸了進來,那人將刀一戳,一腳踏在刀上,門頓時關不上。
在眾人的大驚失色裡,那人笑吟吟探進頭來,“喂,各位,跑啥呢?開門呀。”
“君統領!”守門官認得她,像見了救命稻草,慌忙抓住她的衣袖,“你輕功好,快快,快去報陛下和太子太孫,有軍隊,有藩王的軍隊……”
“哪來呢?”君珂回頭看看,“沒看見呀。”
“那不是……啊啊好大殺氣。啊啊好鮮亮的軍容。啊啊好利落的步伐。”
“哦。”君珂輕描淡寫撥開他的手,輕描淡寫推開門,張開雙臂,在剎那初升的日光裡,既像擁抱日光,又像在擁抱肅然而來的軍隊一般,大聲地,一字字道,“這、是、雲、雷、軍。”
“!”
在完全的震驚裡,在向來喧鬧的燕京城門,第一次因為一個人一支軍,完全失聲的靜默裡,君珂轉身,眯眼看著武德門方向,眼神如針,如厲陽,戳破這虛偽浮華城池裡,那些矯飾自大、不可一世的一切。
“我要給他們,一個難忘的見面禮。”她笑,雪白的牙齒,匕首般一亮。
“你們。”
“準備好了嗎?”
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五章 當街攔劫
燕京百姓,在這一日,親眼見著了那神一般光輝、也神一般淡定的聖僧,自長街盡頭急急掠過的情景。
起初以為那是一隻雪白的大鳥,自長街盡頭青黑的屋脊上展翅而來,天色一瞬間亮了亮,有人以為盛夏落雪。
然而那雪來得太快,瞬間自屋脊上頭掠過,帶起一陣檀香隱隱的風,燕京百姓仰著頭,迷醉地遙望那片雪色透明的衣角,在深藍的天空倒懸的簷角一閃而過。
然後有人“咦”地一聲,彷彿覺得自己花了眼睛般揉了揉眼,喃喃道:“剛才那個人,怎麼像梵因大師?”
“怎麼可能?”旁邊立即有人譏笑他,“就算皇帝陛下不穿衣服奔出皇城,梵因大師都不可能跑成這個樣子!”
疑惑的人想了想,也覺得很有道理地點了點頭,然而這些百姓一回頭,齊齊傻眼。
呼啦一聲,一條街外一條巷口,梵因衣袍一卷落下,正落在一頂八人抬大轎儀仗面前。
百姓呼啦一下湧過去。
有好戲!
梵因大師飛簷走壁當街攔轎!天上下紅雪了嗎?
誰家的轎子?
有人認出這是右相的儀仗,眼珠子立即發藍——燕京太平太久了,這是有好戲要看了嗎?
沈夢沉的親兵轎伕一抬頭認出梵因,都愣在那裡,轎子也停了。
轎子停下,轎中的君珂完全沒有感覺,她正沉浸在那種奇怪的感覺裡,被身周和體內的潮簇擁著,向薄雲霧靄中,永恆之地而去。
沈夢沉也猶在沉睡,毫無聲息,呼吸間散出淡淡白氣。
轎伕們等著沈夢沉的指示,轎子裡卻沒有動靜,沈夢沉的規矩,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身側的,轎伕和親兵愣了半晌,對梵因躬身,道:“請大師讓路。”
梵因默然,垂下眼睫,日光將他眼睫染金,他垂目的神情肅穆而忍耐,似在聆聽旁人不能聽聞的聲音。
“請大師讓……”
梵因突然大步向前。
他似乎只是輕輕踏出一步,忽然便越過前面長長的儀仗隊親兵,到了轎子前,八個轎伕也是會武者,眼見梵因竟突然逼前,礙於沈夢沉嚴厲的府規,鼓足勇氣各自抽出武器,當頭劈下。
梵因只是將最前面轎伕的手輕輕一託,那人的刀突然就橫飛豎拍,準而又準地架住了另外幾人的刀劍,星火四濺,鏗然之聲不絕,卻追不及梵因的衣角,在那毫無煙火氣的一拍之後,他雪白的身影一沒而入轎中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