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百官們昏眩了,在這天下第三大城,大燕政治權利中心,在藩王已削,政權歸一,雖有戰事也在千里之外的此刻,竟然內部生亂,風起於國都之中!
眾人一時都還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造反?九蒙旗營作亂有何好處?能擁立何人為帝?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納蘭君讓,訊息傳來他心中一驚,隨即眼角一掃,忽然發覺出去傳令的石沛竟然到現在還沒回來,連帶幾個親信太監侍衛都不在殿中。
心知不好,納蘭君讓神態動作反而更穩重了幾分,欠起的半個身子緩緩落坐,眉頭一斂,沉聲道:“京中九城兵馬司、五軍都督府、燕京府士卒五萬,何懼區區數千流民?九蒙旗營有拱衛京畿之職,受命追剿流民追入京城,也是題中應有之義,諸卿何必如此驚慌失措?”
他語氣含糊,眾人聽來彷彿九蒙旗營是得聖命進城,都稍稍放了心,眼見皇帝鎮定逾恆,毫無失措之態,心也漸漸安了下來。
就在人群將定還未定,納蘭君讓正準備傳警宮中的時刻,忽然有輕笑聲傳來。
“諸卿是不必驚慌失措,說到底這皇朝更替,與諸位大人無關。不過陛下依舊如此鎮定,倒讓哀家刮目相看。”
聲音雍容平和,語氣不急不慢,笑得卻譏誚冷傲,充滿淡淡睥睨。
眾臣回,便見當朝太皇太后,正裝華服,珠翠金累絲嵌貓睛青紅黃寶石十二龍鳳冠,博鬢如意鉤俱全,深青直領大襟右衽飾金織雲龍翟衣,彩綬玉佩,描金青雲襪。衣袂款款,華貴雍容,捧著一方白玉托盤,托盤上用明黃蓋袱罩著一個小小的東西,緩緩上殿來。
群臣急忙禮拜,連納蘭君讓也不得不站起,無論如何,沈榕是他祖母,當朝以孝治天下,祖母當面,為人孫者立避階下。
納蘭君讓迎下御座,微微躬身,還沒來得及開口,沈榕已經和他錯身而過,直奔御座,群臣愕然,納蘭君讓半直起腰,眼底怒色一閃而過。
沈榕卻旁若無人,一直行到御座之前,將手中托盤往御座上一放,自己立到一邊。
她這舉動令眾人都有些愕然,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納蘭君讓直起腰,冷冷道:“皇祖母不在別宮休養,擅闖金殿,直上御座,擾亂朝會,意欲何為?”
他態度直接,沈榕也不以為杵,格格一笑道:“本宮忝為國母,守土護民亦有責,今值燕京之亂,宮闈飄搖,本宮怎能坐視不理?今日上殿,正為撥亂反正,力挽狂瀾而來。”
“區區流民,彈指便滅,何須皇祖母如此擔憂?”納蘭君讓不再立於一邊,也緩步上階,自如地往御座上走,一邊道,“皇祖母早該頤養天年,如今還要操心國事,那是孫兒侍候不周,還請皇祖母早些回宮。”說完沉聲道,“來人,敦請太皇太后回宮。”
聲音沉沉發了出去,四面卻沒有動靜,砰一聲大殿之門忽然重重關上,群臣被那一聲驚得愕然回望,卻看見雕花槅門之上,倒映著刀槍劍戟尖銳的黑影。
外頭有兵,卻不聽皇帝號令?
納蘭君讓臉色一變,霍然回身,沈榕在他身後發出一聲冷笑,忽然道:“君讓,你覺得你如今,還配做大燕之主?還配號令這簪纓群臣,披甲士兵,天下百姓?”
“太皇太后……”納蘭君讓神情漸漸冷了下來,冰霜眉宇,不怒而威,“你到底要說什麼?”
沈榕觸及他森然的目光,心頭一震,不由自主便避開了目光,眼光一掃底下直著脖子,滿臉驚詫惶恐的群臣,微微一笑,道:“好,我說,今日本宮來……廢帝!”
話音剛落,她霍然一掀那托盤上的明黃蓋布,現出一方淡青色小小印璽。
藍玉、螭紐、六面、魚鳥篆。下壓著一卷明黃緞布。
沈榕看見那印璽,神情立即變得莊重,搶上一步,大禮參拜。
群臣開始出現騷動,年紀輕的還不怎麼,一些皇族勳爵,多少都知道點傳國之璽的傳說,也聽說過這方玉璽的形狀,此時眼看寶座上的玉璽,和傳說中的玉璽一樣,不禁神情震動。
納蘭君讓面沉如水,傳國璽的事他當然知道,他知道的還比一般臣子多一些,臣子們只知傳國璽的形狀,但很少有人知道,這璽因為材料所限,不像尋常玉璽足有數寸,這璽十分小巧精緻,據說當初就是被夾在劍柄之中帶出宮的。
別人還不能確定,他卻是一眼就知道,這是真的。
至於這東西的來處,略想一想也明白了,曾經進入皇陵的,只有自己和君珂,那自然是君珂拿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