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微微抬頭,眼內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口中卻道:“讓他進來,順便傳膳。”那內侍答應一聲,須臾,北堂戎渡走了進來,手裡拿著酒壺,見北堂尊越正坐著,便笑道:“明天打獵,我帶了一把順手的弓,這次打到的東西肯定比你多。”北堂尊越輕輕一撫自己的額頭,抬頭看著北堂戎渡,面上瞧不出什麼喜怒,只淡然說道:“……是嗎,朕記得以前第一次帶你出門打獵的時候,你才六歲。”北堂戎渡走過來,順手將酒壺放到一旁,在北堂尊越面前坐下,笑道:“沒錯,那天正好是我六歲生日。”
北堂尊越看了看他,目光又在北堂戎渡帶來的那把酒壺上掃過,忽然就笑了起來,點點頭,微笑望著北堂戎渡,說道:“是,那時候你才六歲,現在……都十九了,是個男子漢了,為人行事也都是個男人了。”北堂戎渡心頭略一怔,既而微微低頭一笑,說道:“怎麼忽然講起這些來了。”北堂尊越卻沒說什麼,只平靜地望著他,突然間卻淡淡一笑,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說道:“長生,你說,朕一向待你如何?”北堂戎渡毫不猶豫,直接回答道:“自然很好,一直都很好的。”他雖然不知道北堂尊越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但對於北堂尊越待自己的好處,卻是向來深信不疑的,而北堂尊越聽了這個回答,也點了點頭,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道: “……是啊,朕也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待你極好的,朕平生還從未待第二個人這樣好過……”
正值此時,幾個內侍進來擺膳,北堂戎渡笑吟吟地坐在北堂尊越對面,一身華服,欣然笑道:“好容易把冬天給盼過去了,眼下到了三月,我可不用還禁酒了罷?既然這樣,今天就開戒了,你陪我喝幾杯,也預祝明日多有收穫。” 說著,將自己帶來的那壺酒拿了過來,又命內侍取了兩隻酒杯,一邊為彼此斟酒,一邊笑道:“這可是陳年的蘇蓉釀,我的東宮裡也才一共有那麼三五壇,你嚐嚐怎麼樣。”北堂尊越沒有接這句話,卻偏了偏目光,微蹙了一下長眉,然後將右手自袖中伸了出來,放到了桌面上,整個人紋絲不動,只看著北堂戎渡倒酒,金色的雙眸似被什麼薄薄的東西覆蓋,神色迷濛而幽暗,片刻之後,才看著那純金的酒杯,忽然靜靜說道:“……你要朕陪你喝酒?”北堂戎渡理所當然地笑道:“當然了,不然還有誰陪我?”
北堂尊越深深看了北堂戎渡一眼,面上仍然只是如常神色,唇角卻揚起輕柔的弧度,忍住心中那股蒼冷的感覺,然後伸手拿起被斟了八分滿的金盃,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那精緻的酒盞,只見裡面的酒液翠色盈盈,北堂尊越並沒有立刻就去喝酒,而是靜靜地看著北堂戎渡,北堂戎渡的臉龐在燈光下如同冰雪般瑩白無瑕,那樣好象十分真心的笑容,此時卻讓人生出無限慨嘆,北堂尊越的手微微一顫,杯內的酒也跟著泛起了粼波,他眼中的犀利之色漸漸黯沉下去,彷彿剛從什麼回憶當中轉醒過來,心頭好象被某個人剜了深深的一刀,卻不自覺,只輕輕一笑,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用極熟稔溫存的口吻道:“……長生,雖然你以前聽朕說過了,但是現在,朕卻還要再說一遍給你聽……朕一生當中所愛之人,惟有你一個,只有你。”
夜風徐徐自窗外吹來,帶出一股草木好聞的清新氣味,北堂戎渡聞言,微一錯愕,隨即就低頭淺笑,雖然面上靜如止水一般,可心中卻有十分的溫柔在湧動,他用潔白的指尖摩挲著杯上的花紋,啞然失笑道:“……我發現你現在年紀越大,就越來越會說這些甜言蜜語了,淨知道哄人。”北堂尊越眉宇平和,默然下來,略有茫然地看著那杯酒,卻在用舌尖壓住牙齒的冷意,然後聲線輕緩,頷首溫言道:“……是嗎,反正朕也只說給你聽。”北堂戎渡嘴角的笑意如同一縷月光,澄澈而柔和,微微笑著,說道:“你今天的話可真多,好了,陪我喝幾杯罷。”
北堂戎渡說著,自己夾菜往嘴裡送,北堂尊越聽他催促,嘴角泛出一絲隱蔽的微苦笑容,心中透出一層又一層的涼意,彷彿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止都止不住,就好象一顆心已經失去了熱起來的溫度,微微嘆息,然後如若不聞地笑了起來,一字一字緩緩道:“……你特意拿來的酒,朕自然是要陪你喝的。”他說話間,無論是聲音還是語調,都平靜得有些叫人心顫,北堂戎渡略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笑盈盈地一挑眉,舒適地靠在椅背處,好整以暇地道:“明天還要打獵呢,今晚等我陪你吃完飯,就早點兒睡,養精蓄銳……好了,你嚐嚐我的酒怎麼樣,要是喜歡的話,回去之後我送你兩壇。”
北堂尊越看一眼杯內的翠色,嘴角含起一絲笑意,輕嘆一聲,深深看著對面的北堂戎渡,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