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因為這個蠱的存在,他雖然會對我一心不變,可同時也會讓我喪失對自己的信心,讓我再也分不清楚他對我的情意究竟是他自己發自內心,還是因為這‘同心蠱’的緣故,這種讓我自己連真假也無從分辨的忠貞不渝,我實在有些不能接受,也不願意去接受。”
北堂戎渡說到這裡,彷彿忽然想通了什麼事情一般,他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其實坦白說來,我真的很動心,這種能夠讓任何一個人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好東西,恐怕世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要得到,好讓自己所愛之人可以愛自己一生一世……外祖母,我跟您說實話,雖然我在容貌,武功,身份,心計等等方面都對自己很有信心,可是在情愛這種完全沒有任何根據,任何理由的事情上,即便一個人的皮囊生得再好,性情再討人喜歡,也可能會因為很多原因被人厭棄,所以我不敢說父親他一定會待我數十年如一日,與我永遠在一起,矢志不改。”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這‘同心蠱’ 可以給我帶來最可靠的保證,但這不僅不會讓我有絲毫的輕鬆,反而必定會令我更加煩心,更何況,身為男兒,總應該有所擔當,北堂家的男人說是驕傲也好,高傲也罷,既然我身上也流著這樣的血,那麼在我看來,我便絕不會讓自己靠這種手段去控制一個人對我死心塌地,這是我作為北堂家的子孫,一個男人,所必須具有的驕傲和尊嚴。”北堂戎渡徐徐說著,原本緊攥在一起的手指,也不知不覺間鬆了開來。
許昔嵋的臉色變了又變,她握緊了手中的玉盒,靜靜看著北堂戎渡,從那雙酷似北堂晉臣的眼睛裡,她分明看到了某種難以動搖的堅決,這樣的眼神,這樣從骨髓裡流露出來的高傲,與北堂晉臣當年何等相似?同樣都是讓人又愛又恨、在某些事情上偏執到極點的男人……許昔嵋苦笑,暗叫一聲‘冤家’,可是為了這個自己在世上最掛心的外孫,卻不能不去繼續試圖勸上一勸: “渡兒,當初我難道不就是這麼想的麼,心高氣傲,對這‘同心蠱’不屑一顧,不肯使用,可是外祖母現在卻後悔了,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一定會聽我父親的勸告,給你祖父北堂晉臣下了這個蠱,那麼到後來,他又怎麼會離開我……我寧可用此物讓他永遠與我在一起,也不願意因為一時驕傲而失去他,換來後半生的痛悔。渡兒,聽外祖母的話,你好好收下這東西,此事只有我們祖孫二人知曉,這是我與你之間的秘密,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許昔嵋諄諄勸誡著,但北堂戎渡卻只是點了點頭,又搖一搖頭,似乎不為所動,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就輕輕笑了起來,認真凝視著許昔嵋極為嫵媚的眼睛,道:“外祖母,您剛才說了,這‘同心蠱’一旦用了,除非我死,否則就是萬萬解不開的,是不是?”許昔嵋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說起這個,但還是微一頷首,道:“不錯。”北堂戎渡聽了,笑得越發燦爛,神色間變得無比輕鬆,笑著嘆息道:“是啊,除非我死,否則這蠱永遠都在,父親他也一直都會愛我如性命……可是,我怎麼會僅僅只滿足於這些?我北堂戎渡一向貪心沒有止境,永遠都沒有滿足的時候,一生一世又怎麼夠?我要的是他生生世世都念我記我,即便我死了,化成了灰,再不存在了,他也要只想著我,只記得我,再沒法看別人一眼,心裡再容不了旁人,外祖母,您這‘同心蠱’確實很好,可惜對我而言,還不夠,遠遠不夠,它根本不能滿足我。”
許昔嵋神情一震,久久不能言語,良久,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再度頷首,一根纖指在北堂戎渡唇上輕輕一點,道:“……渡兒,既然你已經決意如此,我知道我也許是真的勸不了你了,但是無論如何,外祖母還是要再跟你多說幾句,以免你將來後悔。”許昔嵋神色柔和起來,一手撫摩著北堂戎渡的頭髮:“人的一生當中,總有許多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如果日後有什麼事讓你和北堂尊越之間出現裂痕,他親手斬斷你們的姻緣,那時候,你是否會忽然後悔起來?所以,這‘同心蠱’你還是收下,在你覺得自己不能挽回的時候,就用它來補救,還來得及。”
許昔嵋說著,輕輕拿起北堂戎渡的右手,將裝有蠱蟲的玉盒放進了北堂戎渡的掌心,北堂戎渡低頭看著盒子,眉心微凝,一時沒有說話,許昔嵋無聲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便走了出去,須臾,北堂戎渡嘆息一聲,將玉盒收好,一時間心中有些思緒雜亂,不免想了許多。
半晌,北堂戎渡彷彿忽然回過神來一樣,喚進一個太監,吩咐道:“……備車駕,孤要進宮。”那太監答應著,北堂戎渡換過衣裳,匆匆出了自己的居處,一時車輪碾著積雪,向皇宮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