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從前也是一刻不離用慣了的,是以她並不覺得這東西有多珍貴,收下來一點都沒有負擔。
何況酷暑之中,尤其晌午,這天是真熱得讓人渾身都要散了架。
這時候,蘇月喬夏日送冰,比雪中送炭還要難得,她心情愉悅,倒是歡歡喜喜地謝過收下了。
但碧落卻很是感動,因為儲冰不易,所以一到了夏日,冰塊的價格就水漲船高,比金子還要珍貴,莫說尋常百姓,就是一般的富戶小吏,也是用不起的。
她年幼時,家境也還算寬裕,說起雲氏綢緞莊,在皇城的大戶人家間,也是出了名的,但她就從來沒有在夏日用過冰塊消暑。
是以,她有些忐忑地說道,“你如今住在王爺的寢殿,一舉一動都有王爺的人看著,挪這些東西過來,會不會惹人閒話?”
蘇月喬笑著點了點碧落的額頭,“要不是王爺準了,我哪敢挪他的東西拿來送人?所以,你就不用瞎操心那麼多,儘管安心用著吧,我已經吩咐過了,每日她們都會送冰過來,雖不多,但總也能讓你們湊合著過這一夏了。”
她目光一深,接著說道,“當初你們選了我,是想跟著我一道過上好日子,可我曉得這些天來,你們非但沒有沾到我的光,反而因我多受了許多委屈,這讓我心裡感到不安。所以,不要對這些東西有負擔,那是你們應得的。”
這話說得直白,但道理卻是沒有錯的,碧落想了想,便一掃臉上的不安,坦然地點了點頭,“我也不是覺得負擔,只是怕你為難,既然這些王爺都知曉的,那我也不和你客氣。”
正說話間,有丫頭出來回稟裡頭已經佈置好了。
蘇月喬便和碧落一道扶著顏箏進了屋。
她笑著說道,“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王爺把挨著聚仙閣的那座院子賜給了我,等過幾日院子收拾好了,我就搬過去住,到時候我有了自個的院子,就能邀你們兩個過來玩,也不怕有什麼別的忌諱了。”
她新來,便佔著“韓王”的寢殿三個月,早已經惹得許多人的不滿,甚至連韓王身邊的親衛也都在暗地裡稱呼她“狐狸精”,從聚仙閣搬出來,那是遲早的事。
所幸“韓王”對她特別眷顧,指了聚仙閣旁的攏香院給她,進韓王府三個月就有了自個的院子,她是獨一人。
蘇月喬得償所願,碧落和顏箏都為她感到高興。
顏箏卻比碧落想得更多,她遲早是要離開的,而且很顯然,她帶不走碧落。
她很怕將來會有人將她的離開遷怒到碧落身上,畢竟她兩個朝夕相處,感情十分地融洽,若是說她的離開,碧落一點都不知情,恐怕沒有人相信的。
但若是蘇月喬的寵愛深固,以她們之間的交情,只要蘇月喬肯伸手拉碧落一把,至少可以保全碧落的性命,令碧落不至於因為她,而受無妄之災。
蘇月喬見碧落和顏箏的笑容裡都帶著真情實意,她忽然很慶幸當初的選擇。
若不是情非得已,誰願意整日與人算計來算計去的?她心計再深沉,也總有想要敞開心扉與人真誠交往的心願,能有兩個不需要防備的朋友,她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她說話之前,不需要反覆咀嚼,生怕讓人抓住了話柄或是被曲解了語意。
她聽人說話,也不需要細細思量,千迴百轉地去體會別人話中的弦外之意。
許是因為卸下了心防,又許是因為滿屋子的燥熱都被冰塊的清涼驅逐開去,三個人有說有笑,互相交換著分開之後的趣聞軼事,談得十分盡興,不知不覺,時光飛逝,竟然就到了傍晚。
聚仙閣便有丫頭來催,“王爺令人備下了酒菜,就等蘇夫人回去呢。”
侍妾承寵之後,為了與其他人區別,便就要改稱夫人了,所以蘇月喬現在是蘇夫人。
一刻不見,就要派人來催,可見“韓王”和蘇月喬現在正是火熱的時候,碧落和顏箏聽了,不由相互對視一笑。
蘇月喬臉色微紅,嬌嗔地瞪了她們兩眼,便帶著丫頭們離開了。
顏箏和碧落見天色不早,便也叫冬杏傳了晚膳,說說笑笑用完後,又說了會閒話,然後兩人便各自回了屋。
漸漸華燈夜上,漸漸暑氣消散,偶爾捲起小陣小風,伴著角落裡一小塊冰帶來的涼意,六月的天,竟從未有過地舒暢。
顏箏又如昨日那般將傳音佈置好,還在屋子裡灑上一層薄薄的香粉,便安然入睡了。
但一整夜,枕頭下的小杯都不曾發出警報。
晨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