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個月之後了。此時,唐國君主姚鈺正打算發兵北伐,揚州城裡,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事情。在原本的劇情裡,蕭雋在南渡後遇見了蕭湛以前的部下,唐國驃騎將軍沈樸,並在沈樸的引薦下進入神武軍。
懷著一種矛盾的心情,陸萱並未在這件事中作梗。之後,果不其然,蕭雋機緣巧合下和沈樸重逢。蕭湛對沈樸有大恩,蕭沈兩家,可以說是通家之好,沈樸對待蕭家子女,就像對待子侄一樣。沈樸大喜之餘,認為蕭雋一身才華,不應就此埋沒,便要舉薦蕭雋進神武軍。蕭雋拒絕了。
這實在大出陸萱意料,忍了幾天,陸萱還是問出了口。
雖已是十一月,揚州的天氣並不甚寒冷。蕭雋坐在院裡的石椅上,仔細地擦拭著陸萱送給他的那杆槍,聞言,他輕輕一笑:“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陪著阿姐,不好嗎?”少年的笑容耀眼又柔和,在冬日的暖陽下,彷彿快要化成一捧煙火。
陸萱的心情複雜難言,她不知該擺出怎樣的一個表情,只覺得自己的眼睛澀澀的。
“阿姐。”蕭雋壓低了聲音,“你希望我好好的,是嗎?”他認真地望著陸萱,純黑的瞳仁裡有烏金的光芒閃動。
“嗯。”她同樣也低聲回答,“你要好好的。”
蕭雋微微笑了起來,眉梢微揚,嘴角微翹,一雙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弧度。他鮮少露出這樣孩子氣的笑容,渾身上下都充溢著雀躍的氣息:“阿姐,我絕不會離開你。”少年輕輕許下了這樣的承諾。
“叮咚。已達到啟用條件,啟用調教種馬任務進度,本系統將在任務結束後判定宿主達到等級並計算積分。”系統冰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陸萱的腦海裡,陸萱彷彿被燙了一下,掙脫出迷茫而混亂的情緒。她不敢看蕭雋的眼睛,倉皇地站起來:“我先回房了。”
這一晚,陸萱失眠了。蕭雋的話和系統的提示,似乎昭示著什麼,但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只想像只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沙子裡,唾棄著自己的軟弱和卑鄙。
這樣就好了,陸萱在心中安慰自己。就這樣維持著平靜地生活,不管是四年,還是十年。
之後的日子一如往昔。朝堂上爭吵著北伐的種種事宜,市井裡也流傳著各種小道訊息。沈樸又來勸過蕭雋幾次,蕭雋都拒絕了。長江另一邊的局勢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蕭雋就像一個事不關己的人,每日習武、讀書、劈柴、餵馬,給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澆水。
陸萱以為自己會放下心來,但她的心情卻日益沉重。她很想問一問蕭雋,“為什麼不上戰場了?是放下仇恨了嗎?放下抱負了嗎?”她卻不敢問出口,她害怕得到那個自己不願聽到的答案。
轉眼就是除夕,揚州城的除夕比陳留城的更為熱鬧新奇,家家戶戶貼桃符、燃爆竹。晚上,兩人吃過飯,蕭雋道:“阿姐,咱們出門去散散心吧。”陸萱最近總是懨懨的,蕭雋得空就拉著她出門。
除夕的晚上,街上並沒有什麼人。百姓們聚在家中,享受著這一年一度的節慶。今夜恰是個晴天,冰輪高懸於天,映照著大地上的千家萬戶。這月光冷冷的,但又亮得令人心醉。
“好多星星。”陸萱還記得在現代社會,鮮少有看到滿天繁星的時候。他們在河邊坐了下來,河水靜靜流淌,和這星,這月,構成了一卷極靜極靜的畫。
“阿姐。”蕭雋率先打破了這片寧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那座破廟裡,你騎著馬。”
陸萱忍不住笑了起來:“記得,倔小子,那時候你髒得像個泥猴,對人愛理不理的。嗯……”她上下打量了蕭雋一會兒,“現在也對人愛理不理的。”
蕭雋也笑了起來:“阿姐,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感覺是什麼樣的嗎?”
“什麼樣?”
“我當時在想,這是哪裡來的女土匪。”
“臭小子!”
蕭雋哈哈大笑,兩人一起笑了起來。寂靜的夜裡,笑聲傳得很遠很遠。
“阿姐,你最近心情不好。”笑罷,蕭雋忽然說道,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篤定,“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如果是因為我的原因……”蕭雋看著陸萱的眼睛,“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怪你。”他說,“我相信你。”
相信你向我伸出的那隻手,相信你送我的那杆槍,相信你希望我好好的,相信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絕不會離開你,阿姐。”少年安靜地看著陸萱,“不管我去哪裡,都不會離開你。”他握住了陸萱的手,輕輕的,不容置疑的,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