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原清廷任命的新會知縣黃之正從老家帶來的族人,太平軍攻破新會後,黃之正在縣衙裡放了把火自殺,黃四沒逃掉成了太平軍的俘虜,隨後被押去修建城牆。算他命大,幾日地獄式的勞力做下來竟沒被累死,等到清軍攻城,太平軍因為缺人手便將他們這幫差役連同俘虜的清兵一同補充進了太平軍。幾月困守下來。當初新會縣衙的十幾個差役就活了三個下來,黃四便是其中之一,現在也因為之前的小旗頭戰死給升做了旗頭,也算是太平軍的一名軍官了。
黃四是孤身一人跟黃之正來的新會。這兩年掙得錢光吃喝嫖賭了,一文也沒攢下來,更別提娶妻生子了,所以身後的新會城中沒有他牽掛的人。但或許是去年清軍在城中造的孽太深。以至於光棍漢黃四也見不得新會再破,所以他雖然很害怕,可仍然堅定的握著長杆站在那裡。心頭反覆唸叨著和清妖拼了。
太平軍的隊伍中,和黃四一樣孤家寡人的太少,畢竟太平軍一路過來行的是裹挾手段,男人到前營當兵,女人孩子到後營生活,因此太多的太平軍士兵不得不拼。
年紀大的,年紀輕的想得都是同樣的一件事——我死了,誰給我爹孃送終;我死了,誰養活我的老婆孩子。
我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我要活下來,我不能讓我的父母妻兒叫清妖禍害了!
來吧,狗日的清妖,老子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沒有人願意死!
在這個時代,民族大義都是狗屁,國家之說更是飄渺,唯一現實的就是家!
家大於一切,家的利益大於一切!
什麼是家?父母妻兒所在便是家!太平軍就是家!
周士相從不跟他的部下們說什麼大道理,什麼民族國家,起事時,他告訴大樵山那幫人,他帶著他們是為發財,是為做大官去的!現在,他告訴他的部下,活下去,不是為別人,是為自己,為父母,為妻兒!
有家才有國,無家便無國。人活著,首先是為了家,其次才是國。如果不能為了親人而戰,那何須為國而戰!
士兵們也是人,是人就有家,是人就想家,家中有爹孃,有老婆孩子!所以為了他們,必須活下去!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死戰到底!
懦夫,活該家破人亡!
而只有活下去才能發財,才能做官,才能頓頓吃飽飯,才能讓妻兒老小過上太平日子!
………
數百騎兵的衝鋒在平地上如同驚雷一般,蹄聲所至,使得當面的太平軍倍感壓抑。這是步兵面對騎兵天生的恐懼,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化解!
清軍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高高在上的騎兵,目中無人般猙獰的衝殺過來。
二百步、一百步、六十步、三十步…
清軍越來越近,近得人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都不要怕,不要動,聽我號令!”
周士相再次叫喊,他的右手緊緊握著長刀,左手卻死死按著一個面色蒼白,渾身哆嗦計程車兵。
“清妖上來了!”
對面的清軍終於衝了過來,他們分成了三股,當中一股徑直奔著近衛營而來。他們對近衛營用大車架組成的防禦圈視之未見,眉頭都不皺一下就筆直的硬衝了上來。
終於,周士相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拿長杆的,給我豎!”
煎熬的等待之後,士兵們等來了千戶大人的命令。
瞬間,外圈那些手握長杆計程車兵豎起了自己手中的長杆,削尖的棍頭直指那些蜂湧而至的騎兵。
“什麼東西!”
突然出現的尖木令衝在最前面的清兵們一臉愕然,但愕然很快消失,望著那些削得尖尖的木頭,他們好像明白了什麼,臉色也瞬間白了。
可是一切太晚了。
“籲!”
曉得厲害的清兵們紛紛打馬,他們想要避開那些尖木。然而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個道理,此刻的他們,根本沒有迂迴的空間,更沒有時間。
曾士成的臉黑得難看,他不是傻子,知道那些突然豎起的長尖木會對他的戰馬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可惡的南蠻子,真狡猾!
“退,退!”
曾士成再勇猛,他也不會蠢到自己想死,他驚懼的大叫著,拼命的勒著馬韁,然而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他能做的便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坐騎一頭紮在那根冒著寒光的木頭上,然後整個人拋物線般摔進了大車架後面。
戰馬,是有靈性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