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笨重的醜炮早就給扔了,更不會出炮毀人傷的麻煩。不管如何,覺得他太愛掙表現的戰士們,潛意識地、幸災樂禍地覺得他是罪魁禍首。
昨天早晨,汪三可沒注意到那麼多,天才知道發射藥的導火繩是誰削的誰插的,更不知道那根火繩是什麼狀況。每次去打炮,除了汪三專扛沉重的炮筒外,其它事根本就沒明確分工也沒個規矩,連炮盤炮架炮彈都常常沒人拿,要靠抓鬮和划拳來解決。打炮時,汪三通常是裝炮彈,那危險的傢伙要拿牢在手上,讓別人點燃它嘴上的火繩,確認已正常燃燒後,才輕輕地、不觸動炮口地將它溜放進炮筒。那時自己神經高度緊張,根本沒去注意別的人和別的事。
汪三遲疑地提醒:“有沒有可能是副連長沒把它點燃呢?”
政委的助手笑了,他用筆頭指點著汪三的鼻子:
“就知道你要說這句話。他為啥子點不燃?導火繩不是你保管、你剪斷帶去的嗎?除了他,你是最後跑開的,真的沒點燃你幫他重新點也來得及。他是新手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幹啥子吃的?”
汪三又氣又怕,覺得這很象是故意找自己的事了。全班十二個人,還有班長在場,卻單單把他盯上,他認為顯然有人在搞鬼。
汪三懷疑是“國民黨”乾的。
“國民黨”又外號“老兵痞”,是汪三他們這個班裡的一個老傢伙,四十歲左右了。解放前,他給蔣介石出過力,當過機槍手。被解放軍俘虜後,又當了一陣子解放軍。但他說他是起義過來的,儘管大家都不承認,仍叫他“國民黨”。
老傢伙很令人討厭,當了個機槍射手和副班長,就要戰士們時刻不忘他是個官,還自視為軍事專家,在班上裝腔作勢,又愛管閒事說閒話。小夥子們哪能與他相處,常和他頂牛,把他噎得半死,幾次險些兒揍他,有人還偷他的煙給大家抽。汪三參與過捉弄他的事,幾人裝著開玩笑,把他衣服扒了個精光赤條條地推出門外,讓房東和男女路人們笑彎了腰。其他人他不大敢惹,便把仇恨主要發洩到汪三頭上,耍班長威風,常故意叫汪三幹這幹那,好幾次還假裝無意地戲稱汪三“小右派”,使汪三對他恨之入骨。
汪三被盤問了好半天,政委的助手寫了七、八頁紙的記錄。離開團部時,他覺得自己已成了罪人。
當晚,汪三嚴重失眠,快天亮時才迷糊了一會兒。就在那短短的一會兒中,他驚懼地看見自己的爹要被槍斃了,“國民黨”向團部建議,要汪三去執行,考驗他是不是真心熱愛共產黨。爹的罪名也是搞階級報復,破壞*,人們說他要暗害“二排長”。他想,爹反正是早死了的,槍斃不槍斃無所謂,可苦了自己和母親了。可是畢竟是自己的爹,不能聽“國民黨”的。正沒辦法時,爹帶著自己一塊逃跑了,爹就是那個可憐的坐探。到處都是來圍追的人,可能跑不脫……
第二天,八成是神經過敏,汪三察覺到自己有點引人注目了,人們投來異樣的目光,連送飯來的後勤姑娘都不大愛答理自己,而以往,大家說話很隨便的。
汪三擔心不知會有多大的麻煩降臨,天天度日如年。他憂心忡忡地熬到第三天上午,“國民黨”又鬧鬼了。老傢伙象報喜似的向正班長報告,說機槍子彈少了六夾' 三十發'!
汪三頓時渾身冰涼。他沒做賊也心虛,因為捷克式輕機槍與他的“七、九”步槍,用的都是“七、九”彈!這事非同小可,戰場上,關鍵時刻沒有了機槍就沒有了一切,偷班裡的機槍子彈等於偷全班人的血和命!他汪三絕對擔不起這個罪名。
看見“國民黨”帶表演性的大呼小叫,汪三擔心他會把事情網到自己頭上來。說實在的,這個事可不太好查,除了本班的人,別個班排也天天有人來串門、打牌,究竟是誰幹的很難說。更何況,子彈真丟假丟誰也說不準,他覺得“國民黨”也有可能是報假案,想到此,真想在那半脫了頂的壞腦袋上砸一手榴彈。
當天下午和晚上,儘管大家都著急地分析判斷,並各自把自己的子彈拿出來,相互幫著當眾清點了,事情仍沒一點眉目。
第二天上午,汪三一人來到屋旁竹林後,坐在大石頭上,焦躁地思慮此事,越想越沉不住氣。最後,他打算找正班長談談心,並詢問一下子彈究竟是咋丟的。正在這時,房前院壩上突然熱鬧地嚷嚷開了。
他連忙回到房前,萬沒料到,竟然看見祁二痞為了那六夾子彈,已和正班長扭成了一團。
剛才,在山頂石坪上,祁二痞和二排的幾個弟兄高興地喝酒,並大聲地划拳和唱歌,狂吼:“我的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