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桶邊緣上,好假裝這裡面沒躲人。當我真的開始縮腳的時候,我聽見外頭有聲響了……
我聽到了水的聲音。
我聽到了用容器裝水的聲音……希望這容器不是某個人體器官……然後,我聽見……我聽見了刷牙漱口的聲音!
我再也沒有辦法剋制偷看的衝動,我把眼睛貼到門板的縫上,望這間男廁的洗手檯……我看到……非常古怪的……背影——
一個又高又瘦的老男人,白髮,全身穿一套細條紋白色睡衣,手上拿著白搪瓷杯,對著鏡子在刷牙……
我當下一陣背脊發冷,血管結冰。
這不是怨靈是什麼?這千真萬確是一個無法解脫的地縛怨靈,有聲有形,一往情深地在刷牙。
我閉上眼睛,以免被迫發現他老人家盤旋到我的頭頂上空來刷牙。等我佛號默唸五輪,手印胡亂做了三個,猶在驚疑不定,鼓起餘勇,再側耳一聽,發現已經聽不見刷牙漱口的聲音,連水聲都沒了。
我緩緩透過門縫一望,僥倖,洗手檯前的白髮老人已經消失不見。
我當機立斷,狠狠吸一口氣,拉起褲子就開門往外衝,狂奔向妮基所在的剪接室。我的跑步聲引起走廊迴音震盪,妮基嚇得探頭出來罵我:
“半夜跑什麼跑,難道被鬼追嗎?”
我衝到剪接室門口,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瞪著妮基看了半分鐘,打算如果她臉上有什麼變化,比方說蛻變成蛋殼臉之類的——我就馬上衝向樓梯,還好,她沒有什麼要變形的徵兆,我這才向她報告所看見刷牙老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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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做冥客(2)
妮基聽完,先是一怔,接著,她竟然哈哈狂笑,笑倒在剪接臺上,“哈哈哈,你,你看到冥客斯教授了啦。”
還好,我並不是第一個把冥客斯教授誤認為古堡幽靈的學生。在我之前,起碼已經有十幾個“先烈”,跟我一樣神經,被嚇得半死。
妮基比我在UCLA多呆了兩年,見多識廣,她告訴了我刷牙老鬼冥客斯教授的悲慘故事——
冥客斯教授不是鬼,他是電影系的“影像心理學”教授。他三十年前,來到UCLA教書,當時的他,身高一米八,栗色半長柔軟捲髮,一派玉樹臨風,連續三年當選繫上最受歡迎的教授。
才子如此迷人,必有風流佳話,冥客斯教授後來交往了一位在舞蹈系客座教“東方舞蹈”的中國女人,此女據說豔麗飛揚,一旦跳起舞來,觀眾學生紛紛痴笑中箭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