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了啊。”
王哲低嘆一聲,然後挺起胸膛,“一共敗過幾次?”
文澤道:“這是第一次。”
王哲一笑,“我們敗得起嗎?”
文澤搖頭道:“不能。我軍若是敗退,他們會趁勢東進,有熟知地形的獸蠻人帶領,不出一月,就將兵臨隘口,威脅五原城。”
王哲淡淡道:“我這一死,朝中幾位大臣終該滿意了吧。”
文澤忽然激動起來,“師帥!我軍上下一心,即使敗亡也定可重創敵軍,只要師帥返回,只需要一年又可組織一支強軍,與我等雪恨!”
“談何容易。六朝精銳盡在於此,再建一軍又需多少時日?”
王哲低嘆道:“我五十投軍,至今已十五年,哪裡還有另一個十五年呢?”
“師帥!”
王哲道:“不必多說。傳我號令,命輕騎衝陣,以五百騎為一隊,全力攻擊敵軍帥帳。天霽營撒回山丘,天策營阻敵,天武營退出戰場。身中一傷者各自編入軍中,操刀持矛與敵交鋒。身中二傷者編入天霽營,為射手裝弩。”
這是要死戰了。程宗揚心頭一陣緊張。不過即使王哲不說他也知道,馬其頓軍團出現後,這支孤軍想要突圍已經成為幻想。最近的城塞距離此地大概有一千餘里,在這樣既無法隱蔽又無法堅守的大草原,撒退就意味著喪失所有主動,在未來的一個月內,遭受敵軍在背後無窮無盡的追擊,隨時都可能覆亡。即使僥倖逃生,也將百不存一。
第二章 九陽
九陽左武第一軍團的帥旗在風中飄揚,所有士卒從上到下都保持著沉默,似乎無視死亡的來臨。
根據王哲的命令,天武營撒回山丘休整,受傷的戰士重新拿起武器,加入陣列。天策營在山丘下襬出一個半圓形的卻月陣,開始防守。而秦軍輕騎則從陣前突出,宛如一枝箭矢,破開圍攻的羅馬士兵,直衝陣後。
為了保持陣型,馬其頓軍團前進十分緩慢,以他們的速度,投入戰場還需要三十分鐘,戰局重新陷入僵持。
王哲轉身說道:“月霜。”
月霜驚喜地跳起來,“師帥!我一定把敵將的首級給師傳拿來!”
王哲臉上露出一絲憐愛,他拂好月霜臉上散亂的髮絲,然後道:“你立刻跟他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內陸。但不要去臨安,到唐國的長安去。”
月霜一怔,“為什麼?”
“因為你不該上戰場。”
王哲淡淡說完,然後轉頭看著程宗揚,“月霜就交給你了。”
程宗揚還未作聲,月霜就憤然道:“我不跟他走!我要上陣殺敵!這個無恥小人,我──我殺了你!”
昨晚羞於啟齒的遭遇月霜已經忍了很久,此時師傳居然讓她跟這個混蛋走,月霜再也按捺不住,說著從一名親衛腰間拔出長劍,朝程宗揚劈來。
程宗揚嚇得魂飛魄散,王哲信手伸出兩指,挾住劍身,輕巧地將長劍奪在手中,然後劍柄一撞,封了月霜的|穴道。
“你的傷勢只有他能治好。”
王哲神情嚴肅地說道:“記住,到唐國去,找李藥師。”
文澤命人牽來兩匹最好的戰馬,備好清水、食物、弩矢、長劍,以及一袋錢幣,然後將月霜放在鞍上,交給程宗揚。他這一切都做得十分平靜從容,似乎不是即將赴死,而是在籌備一次遠遊。
月霜瞪大眼睛,滿眼都是憤怒和不甘。程宗揚卻看著慘烈的戰場,感覺身體像虛脫般無力。
無數人影在戰場上拼殺,鮮血和殘缺的肢體不住飛起,連陽光也被飛濺的鮮血染紅。他不知道這場惡戰之後,會有多少人活下來,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離開。
王哲道:“再過兩刻敵軍才能合圍。離開這裡,一直向東南方向走。”
程宗揚忍住胸口作嘔的煩問感,勉強點了點頭。
“記住那三件事。”
王哲雙手一拱,鄭重說道:“拜託。”
程宗揚與他認識雖然僅僅一天,但對於這個唯一知道自己來歷的師帥,有著難解的親切感。此時見他向自己這個無名小卒施禮,程宗揚心頭一熱,“請師帥放心!宗揚一定不負師帥所託!”
程宗揚吃力地爬上馬鞍,將那匹空馬的韁繩系在鞍側,然後扶住月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位穿著甲冑的統帥。
究竟是什麼支撐著他們?讓他們毫不畏懼死亡呢?是勇氣還是責任感?
程宗揚無法理解他們的情懷。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