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跑車急剎不住,朝左猛打方向,撞上路邊的隔離墩,關博遠沒有系安全帶,撞碎前擋風玻璃飛出來,摔下約兩米深的路基。地上留著長長的輪胎拖痕和無數玻璃碎片,一隻壓扁了的男式皮鞋染著血跡,孤躺在一邊。
所有這一切,很快就會被高壓水槍沖洗,再被黃沙掩蓋。
所有這一切,都會被概括總結,成為短短一條新聞:
日前,元朗區米埔保護區附近發生一起駕車蓄意傷人事件,致一女子受輕傷,嫌疑人當場身亡,事件起因疑是生意失敗遷怒他人……
只有少數人知道,所有這一切,都從五年前的一場面試開始。
30
在香港,季節更迭總是曖昧不清,春節前的花市眼看就擺起來了,天氣卻驟然溼熱,宛若重回夏季。
逸棧和W之間的融資協議業已完成,自兩個半月前宣佈交易以來,W在美國的股價一路上漲,逸棧也隨之在彼岸聲名鵲起,甚至就連一度被人淡忘的Lady W也重新回到眾人關注的焦點,不過這一次,人們的目光不再聚焦於陸璽文奇巧的經歷,華美的衣飾,叫人佩服抑或側目的手段,而是她的兒子,程致研。
所有人都在說,眼下的境況,或許就連五年前辭世的詹姆斯也未曾料到,他曾以為家族之內無人能真正肩負起那樣的重擔,所以才在臨終前將W拱手讓與他人,到頭來與他並無血緣關係的繼子卻終於證明自己的確有這般的能力與堅持,繼承他的衣缽。
也正是那段時間,程致研大多在紐約逗留,號稱是為後期在美國上市做必要的鋪墊和準備,留下司南一個人應付國內的工作。忙碌之餘,司南也曾納悶,原本還聽程致研說短期內並沒有上市的打算。而且,在這一點上,他的觀點與司歷勤不謀而合——對真正有前途的企業來說,上市絕非目的,也不是發展的唯一途徑,有時候一味求成,結果可能是適得其反的,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就變了口徑,獨自在美國盤亙許久。
兩人每天都打一通電話,但說最多話的卻經常是默默。小姑娘就是有這樣小聰明,拿準了程致研寵她,時常在他那裡告狀。
某天,她照舊在電話上訴苦:“今天Miss林和邱樂軒笑話我。”
Miss林是她的鋼琴老師,邱樂軒算是她的師姐。
“她們為什麼笑你?”程致研問。
“因為我說第一個教我彈琴的人是Alfred Freidman,可她們都不相信!邱樂軒問我是在哪兒教的,我說是在紐約,Alf教我用IPAD上的手指鋼琴彈一閃一閃亮晶晶,結果她們就笑我了……”默默連聲喊冤。
司南在旁邊也聽得笑起來,小姑娘說的倒是實話,她們倆住在紐約時,的確遇到過Freidman,大師也當真教過默默用IPAD上的手指鋼琴,但也怨不得人家要笑,這話任誰聽了可能都不會相信。
程致研卻是截然不同的態度,對待默默,他一貫比司南要認真,鄭重其事的向默默保證,等他回到香港,一定會去找Miss林和邱樂軒,替她作證。
就這樣幾個月一晃而過,一番辛苦之後,逸棧的工作終於告一段落,司南總算得閒可以休一個長假,查爾斯送了一份應景的禮物——邀她入住W度假村,帶著默默去旅行。而那個目的地對她來說也並不陌生,雖然長久未曾去過,卻始終在記憶中蟄伏——菲律賓巴拉望最南端的離島,雲域。
司南本不想去,覺得有時間還不如讓她在家埋頭長睡不醒,無奈司歷勤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她立刻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修完幾年累積下來的那一堆年假。而更加不能違逆的要算是默默大人的旨意,自從聽佩恩繪聲繪色的描述他在雲域島的見聞之後,她張口閉口便是那個島上的沙灘、貝殼、深入海面的木屋,各種顏色的魚,以及從早到晚玩不膩的沙子和遊不完的泳,那種死纏爛打的信念絕對不輸給嚮往馬爾地夫的麥兜。
就這樣,司南終於繳械投降,日曆翻到二月,便收拾行囊,帶著默默,飛去了巴拉望。
查爾斯給她安排的是雲域島西側的一座別墅,房前有一個游泳池,池水蔚藍,每當海面平靜無波,幾乎兩兩相接,分不清池水與海水之間的界限。
恰好那幾天查爾斯一家也在島上度假,四口人就住在相鄰的房子裡。從默默第一天上島,佩恩就興奮異常,一天工夫光著腳在兩座房子中間來回跑了好幾趟,兩個人在泳池裡跳進蹦出,泳衣幹了又溼,溼了又幹,有時還要帶上佩妮,把尚不滿週歲的小寶寶塞進鴨子救生圈,漂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