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迎秋道:“往後說話得有個分寸些,公候鐘鼎之家,門第森嚴,家規甚重。”
她再度嫁人,除了至親的大哥、大嫂為她置備了十幾抬嫁妝,再沒有別的。杜迎賓只是正六品的給事中文職官員,沒有油水,能為她備這些嫁妝,已經讓兄嫂一家貼進好些年的積蓄。尤其是何氏動不動就在她面前提。說衛州封小姐的嫁妝有多厚重。
她是聽下人們議論時說過,在江書麒選中她前,大太太、二太太更中意的還是封小姐。一則封家的門第在杜家之上,二則封家的嫁妝豐厚。
江家選婦都是以賢為先,同等家世下,以賢選人。
杜迎秋進入芝蘭院。打簾進了偏殿,就見只得三歲的小九坐在特製的軲轆椅上,小八站在案前練大字,反覆寫著“天、地、人、和、貴”這五個字。
小九腿上的藥經太醫換過幾回,幾乎每過三五天。太醫就過來一次,現下恢復得很好。見杜迎秋進來,用稚嫩的聲音道:“我也要寫字,我要寫得比哥哥還好。”
杜迎秋燦然笑了一下,在小九面前蹲下身子,輕聲問道:“小九今兒晌午想吃什麼,母親給你做。”
這兩個孩子當真夠可憐的,親孃是那等自私之人,如今騙了親妹妹的嫁妝,也不知跑哪兒去了。他日就算出現,她也是沒臉再見孩子和妹妹的。
杜迎秋想到自己年幼沒了親孃,這一路過來的辛酸,也只她自己知道。她事事都想做得更好,這樣就能得祖母歡心,沒想十一歲那年,連祖母也去了。狠心的繼母就視她為眼中釘,她謹小慎微,膽顫心驚地過活,又想討好繼母,哪曉得,繼母卻嫌她礙事。
小九歪著腦袋想了一陣,道:“我要吃姑姑做的紅棗綠豆糕,上回姑姑做的可好吃了。”
杜迎秋笑了一下,對銀蟾道:“你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紅棗綠豆,如果有就取些來。”
銀蟾應聲。
杜迎秋將小九推到案前,看了小八寫的大字,雖然有些歪歪扭扭,倒勝在寫得認真。“小八,你捏筆的姿態不對。”她伸手握住小八的手,認真地寫出五個字。
小八看著她寫的字,“母親的字能比我姑姑寫的更好麼?”
杜迎秋笑道:“郡主是皇城出名的才女,我寫得不如她好。”
小八道:“下人們說,母親是冀州出名的才女。母親最擅長的是什麼?”
杜迎秋想了一陣,道:“詩詞音律。”
小八若有所思,“我們家裡,三叔和姑姑的字寫得最好,姑姑還會作畫。大伯父和祖父善作詩詞。二伯父和六叔父最擅長打仗用兵,卻都會些詩詞歌賦、書法丹青。還有我爹……”
他停了下來,想到原是做官的,卻因生母連累,被貶至只剩下秀才的功名。
小八道:“祖父倒是誇爹的文章寫得不錯,頗有祖父年輕時的風格。”
杜迎秋與江書麒談論過文章詩詞,那是在成親洞房那日,江書麒有幾分醉意,與她說了很多,她亦說了很多,每每說到文章詩詞,他們就有說不完的話。
杜迎秋笑道:“你姑姑幫我們五房置了兩處田莊,五家店鋪。”
☆、535 牌桌話
小八怔了一下,“是姑姑給我們置備的?”
她原是被孃家人所棄的女子,而今再獲一段良緣,自得倍加珍惜,自打二度坐上花轎時,她的兄嫂就再三叮囑,要她小心言行,更得善待聞氏所生的兩個孩子。
杜迎秋含著笑,語調輕聲得如同細雨一般,笑道:“是。你姑姑說,各房日子都過得好,只我們五房稍差些,置下些東西。等你們兄弟大了,娶妻成親,就交給你們打理,可好?”
小九聽不懂,一雙烏黑的眸子在杜迎秋和小八之間流轉著,似在努力聽懂他們的話,又認真地想,還是不懂。
小八卻知道置這些東西都要花錢的。
杜迎秋又道:“你姑姑先借銀錢買下,出錢的是大伯母和二伯母,也說是要給我們五房的。”
小八道:“家裡人都知道姑姑最大方了。每回得了好東西,都願意給大家分。”
杜迎秋含著笑。“小八若是累了,就歇會兒,把小九推出去轉轉。我下廚房給你們做好吃的。”
小八應了一聲,擱下筆,數著自己寫的幾張大字,吐了口氣,小九在一邊道:“二十、十一、十二……”小八微微蹙眉,“二十過了是二十一、二十二……”他認真地教著小九。
小九跟在他後面唸誦著。
“才二十七個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