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了賬簿來,“請大太太檢視,銀票已經備好了,都是萬通錢莊的。”
沈氏應了一聲,令身邊的大丫頭收下,大丫頭接了賬簿取了算盤,噼哩叭啦地計算起來。
沈氏小呷一口清茶,“聞氏在莊子裡還安分老實吧?”
江一家的笑答:“五太太的傷已經痊癒了,前幾日還讓我們派人送她回江府。”
沈氏微微擰眉,面露不悅。
江一家的很快回過神來,剛才沈氏說的是“聞氏”,沒有說“五太太”,當日江家下人將人送來,說是讓她在莊子上養傷的。
“派人把她喚來。”語調很冷。
官媒署那邊已經報備“聞氏失德被休”,雖只這六字,卻說明聞氏不再是江家婦。江書鴻以長兄身份代父寫家書往晉陽西嶺族祠,告知江書麒原配聞氏失德被休的事,算起日子,那邊已經知曉,將聞氏從族譜裡除名。
不多會兒,一名婆子與聞氏到。
聞氏見到沈氏,喜流於色,然眼裡又不是有無盡的憂色,“五老爺的傷……”
“到了眼下,你還能記得他的傷勢,他沒被你打死,算他命大。”沈氏面帶冷意,並不瞧聞氏。
聞氏親眼目睹了母親、大嫂的自盡,也知曉了父兄的慘死。她真的再沒有什麼可以依仗,能靠的就剩丈夫和孩子。這些日子,她日夜備受煎熬。
沈氏道:“小九被你摔斷了腿,如今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上回太醫來接骨,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讓下人聽了都能落淚……”她擱下茶盞,神色俱厲,“偏你這個做母親的就能如此狠心。多好的孩子,生生就被你摔斷腿了,太醫說小九他日就算好了,也會因天氣變化而留下病痛……”
聞氏垂下頭,她來這裡後,沒有人告訴她關於江書麒父子的情況。
愧疚、自責和害怕日夜糾纏。
沈氏道:“今兒我來,是特意來送五老爺的休書。官媒署、江家祠堂都已將你是五老爺妻子的事給銷了……”
聞氏驚呼聲“不”,身子一搖,軟坐在地上,驚恐萬分地道:“不!書麒不會這麼狠心的,不會的……”
“不是她狠心,是你狠心。當初他是你的丈夫,你拿著木棍就敲他的頭,要不是他命大,豈不被你那幾下活活打死了?還有小九,他不過是三歲的孩子,你怎麼就能把他的腿摔斷,害得一個好好的孩子變成瘸子……”沈氏神色俱厲,“那日你在官府受了二十棍想入府門,我就該把休書給你,看你可憐,這才擱下。早前,老候爺、五老爺都焚香祭祖,通稟了休你之事。”
聞氏頓了一下,抖開漂亮的綢帕,優雅自如的拭著嘴角。“老太太、我和二房太太幫忙替五弟相看了幾位名門女子,五弟過了目,已經選中了冀州世族杜家的小姐,聽說這杜小姐在冀州是出名的才女,深得五弟之心……”
前面剛說了休她之事。
後面就說江書麒已經相看選中了新人。
聞氏沒想,江書麒會這麼快,會真的狠心休她。
她曾千百次地想,如果江書麒能原諒她,她一定做一個好妻子,什麼都聽他的。
可她沒有機會了。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你放心,杜小姐作出承諾,與五弟成親之後,必視小八、小九如同己出。這一點,你勿須費心。再則,上有老候爺、老太太在,又有我們幾房太太在,郡主也是個憐惜人的,自不會讓人欺了他們去。小八每日除了照顧小九,還跟著老候爺讀書識字,也是個用功的……”
江一全家人站在一側,聽沈氏不緊不慢地說話。
原來聞氏被休了!
這個女人居然打傷丈夫,摔殘兒子,真真是駭人聽聞,也難怪江家會將聞氏休掉。
聞氏愣了片刻,終於回過神來,扒在地上,像狗兒一般爬到沈氏腳下:“大嫂,我錯了!你原諒我這回,我再不敢搬弄是非了!我再不敢欺負書麒了……”
沈氏從懷裡掏出休書,遞給聞氏,聞氏含著淚,拼命地搖頭,說什麼也不肯接。
沈氏鬆開纖手,休書從指尖滑落。
緩慢飄揚,如雪花,似晚秋的最後落葉,劃出曲線,訴說著無盡的悲涼。
“大嫂……”聞氏淚流滿面,最初她是害怕的,可一直沒拿到休書,她以為書麒捨不得,到底是七年的夫妻,他不會休她。
沈氏冷聲道:“我給你幾條路選。一,從今往後你在這處莊子上養老,若是他日想嫁人了,將你如得力的大丫頭一般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