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給了他一個雲兒,又為何給了他如此殘弱身子呢?
兩人就這麼相擁而立著,直到她啜泣聲漸歇了一會兒後,才有力氣緩緩抬頭望向他。
“你身子雖然不好,至少不若我皇弟之先天殘疾,除了換心之外,無藥可醫。我好歹是御醫師傅唯一傳人,我一定能救回你的。你相信吧!”
司徒無豔看著睜著極紅眼眶,呼息仍在哽咽,但仍盡力地對他強顏歡笑的段雲羅。“我信了你,日後什麼都依你便是了。”他紅了眼眶,捧著她臉龐,不住地吻著她臉上淚痕。
“可我不信你了。除非你答應我以後心裡若有事,一定得說給我知。”段雲羅揪著他手臂說道。
“說了又如何,說了只是讓你憂煩,也無濟於事。若我真染上了重病,你也只會輕描淡寫地安慰我沒事,不是嗎?”
司徒無豔拿出一方絲白手巾正要替她拭淚,她卻拽住那方手巾,對他搖頭。
“我答應你!如果你日後願意將心裡所有不安都告訴我,那麼我日後亦絕不隱瞞任何真相。”
“即便我病危?”他問。
段雲羅咬緊牙根,掌間那方手巾很快地被冷汗浸溼。
“即便你病危,我亦會據實以告。我總得讓你知道你還有多少時日能與我相聚。”她抬起下顎,堅強地望著他。
司徒無豔俯身,拂開她額上亂髮,瞬也不瞬地覷著她,一顆慌亂心至此突然安定了下來。
有她這般執念,閻王要帶走他,也要多經一番折磨的。只要多一番折磨時間,他便會盡力讓自己留下來。
司徒無豔輕啄了在她雙唇,繼而勾起唇,開心地微笑說道:“我因為過去種種恐怖經歷,對於未來之事,尤其是突如其來之改變,總是易於慌張。如今你既開了口,允諾了不論好壞,都會告訴我真相。我是生是死,心裡既已有譜,我便能提前規劃,那便什麼也不怕了。”
段雲羅見他笑得這般開懷,她長喟了口氣,將臉龐偎在他胸前,掄起拳頭輕捶了他一回。
他嚇死她了!
“我們回宮吧。”司徒無豔撫著她髮絲,柔聲說道。
“好。”段雲羅見他神色如今自在了,便大膽地說道:“不過,你得先等我一會兒。我替‘他’診脈,再讓人拿些銀子給他,好嗎?”
司徒無豔停下腳步,抿緊雙唇。低頭看她,她正一副醫者父母心之凜然模樣,他還能怎麼著。
“我猜想,你稍後會要告訴我——與其給拿銀子給他,不如找人好好規劃一處鰥寡孤獨者皆能安養之所。畢竟他們活著,總是有他們能幹的活吧!”他沉聲說道。
“知我者,無豔是也。”段雲羅踮了下腳尖,笑著撫著他臉龐。
“去吧。”他說,也不攔她了。
段雲羅笑著再緊摟著他一回,心頭感動地一窒——
她是旁觀之人,自然容易放下仇恨。而他揹負了對左王爺的生死仇恨,如今真能敞開心胸了,要她如何不感動呢?
“我這就去為他看診,你在這等著我。”段雲羅迫不及待地轉身,朝著巷外飛奔而去。
只是,她才跑至巷口,又乍然回頭對著他嫣然一笑。
“我——真喜歡你!”她大喊一聲,酡紅著顏飛奔而出。
司徒無豔站在原地,被她那一聲喜不自禁地呼喊給凍住心神,他如聞綸音佛語一般,久久仍回不過神來。
他早知道她喜愛他,可經她這麼一喊,整個心竟快樂地像是要瘋狂一樣。
他咧著嘴笑著,放下頭上紗巾,緩緩走至巷口,倚著一方矮牆兒,看著已經奔至左王爺身邊之段雲羅。
其實,他也不是全然不信因果。
若不信因果,他便沒法子解釋何以有人生於富貴之家、而有人貧賤至極。他只是不服氣,不願平白放不對左王爺的那股怨,了結惡因惡果。
可左王爺如今都成那副德行了,他還能再怎麼怨呢?
若雲兒要他放下,他便放下。她要他積福德,他便做。他信雲兒,她只會讓他更好。
司徒無豔凝望著她的眸光愈益多情溫婉了——
他的雲兒正從吳嬤嬤手裡接過一方布絹圍住口鼻,之後才傾身上前探了“那人”的脈息。
“那人”還在嘔吐著,想來那味道實在駭人吧。
司徒無豔嫌惡地屏住呼吸,才想別開頭,卻在見著段雲羅在陽光下閃著慈悲臉龐,自慚形穢了起來。
當年,在他最病弱之際,她便是這般無悔地照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