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前兩天還口口聲聲談到要嫁給他的事,他心底大大不是滋味。
明知道這麼想很幼稚,他還是忍不住。
“為什麼?”她這些日子來被調養得紅紅潤潤的小臉又更圓了,偏著頭睨著他的模樣更加可愛。
“嗯咳。”他清了清喉嚨,拒絕被她可愛嬌甜的圓圓臉軟化立場。“你究竟有沒有認真思考過,以你可怕的醫術真的適合當醫館的主人嗎?”
“我行啊,其實我醫術還不賴的,只是有時候太緊張就會演出失常。”她大言不慚道。
他一個字都不信。
“也不知是誰上次還險些毒死誰的。”他哼了哼。
她訕訕一笑。“呃,那是意外,意外。”
“當日若不是我熟諳醫理,恐怕早已‘意外暴斃’了。”他盯著她越來越心虛的小臉,濃眉緊皺。“你有沒有考慮過,或許你根本是入錯行,搞錯志向了?或許‘四川唐門’或‘江南霹靂堂’更適合你這樣天生的用毒奇才。”
嗯,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也許他竟無意中替她找出一條人生真正的康莊大道了。
“才不要,我要醫活人,我才不要毒死人。”她一臉堅持。
“不對,我真的確信你非常適合投入‘江南霹靂堂’門下。”他更堅持。
“人家不要啦,人家要當大夫……”香圓忽然覺得有點怪怪的,疑惑地問:“藥王,你怎麼也知道‘四川唐門’和‘江南霹靂堂’這兩大毒門世家呢?”
他一時發覺失言,隨即掩飾地一笑。“笨蛋,‘四川唐門’與‘江南霹靂堂’皆是百年大族,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哇,我都不知道耶。”
藥王真厲害,什麼都懂。
不愧是她的英雄,她的偶像啊,呵呵呵。
“總而言之,有的時候,人還是得承認自己根本不適合成為某種人、做某些事。”他意有所指地道。“有很多事,都是命中註定的。”
“對啊,我也曾經跟我爹說過,我命中註定就是要成為‘一品回春院’的女東家。而且說起我爹呀,他根本就不適合當一個重男輕女的老冬烘先生,也不應該要我放棄接掌‘一品回春院’,甚至還想要隨隨便便就逼我嫁人。”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說到自己爹爹頭上去了。“他偏就不聽,唉,我也很傷腦筋呢。”
他險些嗆出一口血來。
這個小肉包真是夠了!
不管他好說歹說,明示暗示,她根本是後知後覺……不對,是不知不覺。
再這樣下去,她早晚有一天真會讓自己恐怖的醫術給害死!
“我指的是你。你的醫術只有八個字可形容——草菅人命,慘不忍睹。”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發揮毒舌本領,直截了當戳破她自以為是當世神醫的幻想。“再給你一百年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還是早點放棄吧,不要再給大家制造麻煩和困擾了。”
草菅人命。慘不忍賭?
麻煩……和困擾?
香圓渾身一震,像被柄猝不及防的大錘狠狠搗中了心臟,疼得緊緊縮僵成小小團。
最叫她傷心的是,揮舞著這柄重錘殘忍的擊中她的人……居然是他!
剛剛他倆不是還談得很開心嗎?
可是怎麼轉瞬間,他居然會那麼殘酷直接地給了她那八個字的評語,而且他還不是別人,他是她最心儀、最傾慕的人兒呀!
難道她在他心中,就只是個這麼壞、這麼笨,又這麼自私的蒙古大夫嗎?
草菅人命,慘不忍賭。
草菅人命,慘不忍賭。
草菅人命,慘不忍賭。
不!她只不過是想要幫忙治好人們的病痛,只不過想要看到病患擺脫痼疾以後,那重回憔悴臉龐上的釋然笑容……這樣錯了嗎?
她也不過是想要讓“一品回春院”能夠永遠開下去,永遠維持著大夫與病人之間噓寒問暖,熱鬧而溫馨的景象,永遠都能夠嗅聞到家中縈然不絕的藥香味,聽到大夫病人和小學徒們嘻嘻哈哈的笑聲。
還有爹爹蹺著二郎腿呷著人參茶,時不時親自幫病人號脈的身影,還有大哥和嫂子在大太陽底下揮灑著汗水栽植藥草,歡愉又滿足的神情。
她也只不過想要二哥跟二嫂不管在任何時候回來,都能夠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住下,什麼都不用擔心。
她也只不過……想要永遠都能夠和爹抬槓說笑拌嘴,希望這樣幸福的時光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