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透玻璃,射向漆黑的夜色。
莫文昊去英國之前的日子無疑是慌亂緊張的。
莫言後來無論如何都回憶不清那段時間自己的心情和所做的事,記憶中似乎自己總是在磨墨。
且不提莫家如何在英國為莫文昊安排學校、住處、管家等等事宜,莫毅峰卻趁著這最後的一個月加緊指點莫文昊的書法。每日上午9時,莫文昊必須在書房裡恭候祖父的蒞臨,習字最少2小時。更奇怪的是,莫毅峰點名叫莫言磨墨。雖然面對莫毅峰有些忐忑,但能陪莫文昊練字,莫言還是十分喜歡這個差事的。莫欣晴還因為不能隨時隨地的拉莫言玩,小嘴撅的老高。
每天上午,莫文昊都立在臺前孜孜不倦的寫字。莫毅峰則捧一本線狀佛經研讀,時不時看看莫文昊的字,隨時指點一下。有時還蘸著莫言磨的墨,在佛經上寫些批註。莫言呢;總是靜靜的,右手磨累了就換左手磨,除了墨磨在硯臺上沙沙的聲音外,在安靜的書房中她連呼吸聲都沒有痕跡。
這天,莫老先生將眼光從面前的佛經上移開,若有所思的看著立在書案前的一雙小兒女,恰好看到莫文昊寫完了一頁字用眼睛瞄了莫言一下,莫言發覺,微抿嘴角,回了一個暖洋洋的笑。莫老先生突的想起一句詩經裡的話:“琴瑟在御,莫不靜好”,雖然用在兩個小娃娃身上有點不妥,但莫毅峰就是覺得十分貼切。他用一雙看透人生風雨的雙眼打量著兩個孩子,多希望時光就此停駐,讓他們能在他的庇護下“莫不靜好”。他嘆了口氣,自己已近耄耋,很多事都無能為力了。
時間就這樣毫無痕跡的迅速滑向別離,熱鬧的春節還未過,正月十五晚上莫家大宅舉辦團圓宴,亦是莫文昊的送行宴。飯桌上各人懷著不同的心思,照樣是靜悄悄的。
莫崇高對莫文昊是給予厚望的。他已經50多歲了,還沒有孫子。就算莫文耿以後有了兒子,也不能及時幫他的忙。眼看生意越做越大,10年後自己60多歲時正是文昊能幫上忙的年紀。再說,文昊從小就表現出絕頂聰明,日後的才幹自不必擔心。加之他對宋應雪的所作所為有所瞭解,心中對文昊存著一份歉疚,不知不覺在心裡就對莫文昊更看重幾分。可惜,他常年在外,對莫文昊來說父愛也是從沒享受過的奢侈品。
宋應雪對莫文昊去英國讀書是懷著十分矛盾的心情的。一方面,莫文昊離了莫老爺子身邊,她安了不少心。另一方面,又擔心莫文昊從此在外海闊天空,不知日後會給自己和莫文耿帶來什麼麻煩。
莫文耿或多或少是知道一點母親的擔心的,但他覺得宋應雪是杞人憂天。且不說莫文昊只是個孩子,就算10幾年之後變得出類拔萃,但那時自己已打下深厚的根基,大權在握,莫文昊也不會翻出什麼大浪。
莫毅峰邊吃飯邊看著自己的孩子們,看到吃的不亦樂乎的莫欣晴時,眼裡帶出了笑意。看到縮在角落裡靜靜嚥著米飯的莫言時,眉心一蹙,這孩子太靜了。偏偏這一蹙被黃豫瑾看到,她以為莫言討了莫毅峰的厭,眼光迅速向刀子一樣的射向莫言。嚇得莫言趕緊囁嚅著說了一句吃飽了,迅速離開了餐廳。
這一幕飯桌上的人除了莫欣晴都看見了,可人人都氣定神閒的繼續吃著。只有莫毅峰老先生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將眼光轉向莫文昊,正好看到莫文昊投向黃豫謹充滿嘲諷的目光。
莫文昊拎著一盒櫻桃蛋糕,推開玻璃房的門,門內悲傷的音符正如泣如訴。
他在來玻璃房之前突發奇想,不知道那個蛋糕店夜裡還開不開。他溜出莫宅在深夜的大街上奔跑,還好,那家蛋糕店24小時營業。於是,他帶回一盒黑森林櫻桃蛋糕。
果然,莫言已經在等他,彈著一首從未彈過的曲子,他知道,那是肖邦的《別離曲》。莫文昊默默的凝視莫言的背影,傾聽著這首優美、悲慼的鋼琴曲。莫言似乎彈的十分用力,彈著彈著,彷彿力竭,曲調凌亂起來,終於難以為繼,緩慢的收回雙手。
她沒有回頭,盡力發出自然的音調說:“我拿了樂譜自己學的,文老師說這是一首看上去簡單但十分難以演繹的曲子,看來是真的。我始終彈不好”
莫文昊沉默了一下,對著她的背影說:“別彈了,下來吃蛋糕”
莫言回頭問:“櫻桃蛋糕?”
“嗯”
“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是我餓了”
莫言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好,一起吃”
莫文昊已坐在樹下,莫言也學莫文昊的樣子盤膝而坐,拿起一塊蛋糕大口的吃起